明律律师事务所的中央空调总在凌晨三点准时调低两度。苏羽缩在转椅里，指尖无意识地着抽屉缝隙——那里藏着管薄荷味的止痛膏，包装被撕开过，边缘沾着星点药渍。他听见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陆霆深，七点十分，分秒不差。
"苏羽。"陆霆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晨间的清冽，"星海案的补充材料，九点前送到我办公室。"
"好。"苏羽应得干脆，余光瞥见陆霆深西装内袋露出半截药盒。那是他上周在陆办公室收拾文件时瞥见的，深绿色包装，和自己的止痛膏是同一品牌。他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夹，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下午三点，行政主管程砚秋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不耐烦的节奏。她抱着笔记本站在苏羽工位旁，指甲涂着酒红色，扫过他桌上的《律师执业规范》："苏助理，陆所最近总让你加班？"她的目光在抽屉缝隙处顿了顿，"明律有规定，非必要不得私藏办公物品。"
苏羽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昨晚整理抽屉时，特意用《规范》压住止痛膏的动作，可程砚秋的眼神太锐，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疼。
"程主管，"他尽量保持语气平稳，"这是陆所让我整理的并购案资料，怕弄丢，所以......"
"是吗？"程砚秋笑了，指尖敲了敲电脑屏幕，"那我申请调取近三个月陆所的出入记录。看看他是不是'频繁单独留宿助理'。"她转身走向IT部，高跟鞋声在瓷砖地面敲出闷响。
苏羽望着她的背影，后背沁出薄汗。他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在《侍助手册》新增一页，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陆所，用药后易偏头痛，右太阳穴轻揉三圈可缓解。另，程主管今日关注您的出入记录，需警惕。"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苏羽在打印室核对文件时，忽然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桌角，眼前发黑，想起今早没吃早饭，想起抽屉里那管止痛膏——此刻正躺在陆霆深的私人药盒里，他今早鬼使神差地没拿。
"苏羽！"
陆霆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羽转头，看见他西装湿了大半，手里提着伞，发梢滴着水。他快步走过来，指尖触到苏羽额头，皱眉："低血糖？"
"没......"
"撒谎。"陆霆深打断他，转身走进自己办公室。苏羽听见抽屉被拉开的声音，接着是药盒的轻响。再转身时，陆霆深递来一瓶新开的缓释片，瓶身还带着体温，"以后放你桌上。"
苏羽接过药瓶，掌心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热。他想起上周陆霆深把藤条换成按摩球时说的话："体罚是为了让你记住，但我要的是你好好活着。"原来有些关心，比疼痛更让人难以招架。
次日午休，苏羽抱着止痛膏站在陆霆深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能看见陆霆深趴在桌上小憩，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后颈，照得碎发泛着暖光。他轻轻推开门，把药膏放在茶几角落，转身要走，又折回来，抽走桌上的空药管——那是他昨晚故意留在陆办公室的。
傍晚时分，苏羽在抽屉里发现那管药膏。包装被撕开，里面挤出了一点，附了张便签，字迹是陆霆深的："下次，首接拿。"
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这是第一次，陆霆深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而是用了近乎请求的"请"。他把空药管洗净，夹进《侍助手册》扉页，和父母"认真做事"的便签并列。药香混着墨香，在纸页间晕开，像某种隐秘的誓约。
深夜十一点，陆霆深推开办公室门。明律的灯只剩他桌前一盏，苏羽趴在桌上睡着了，肩上盖着那条熟悉的毛毯——是陆霆深上周落在他这儿的，现在成了苏羽的"专属"。茶几上摆着杯凉透的黑咖，杯壁上凝着水珠，温度恰好是他喜欢的。
陆霆深走过去，伸手探他脉搏，平稳有力。他正欲离开，瞥见《侍助手册》半开着，夹层里露出半截药管残影。他指尖轻抚纸页，想起今晚程砚秋提交的那份"异常出入记录"——系统显示，近三个月陆霆深每晚十点后必留办公室，而苏羽的打卡时间，永远比他晚半小时。
"原来你早就会偷了。"他低声说，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走廊上洒下一片银霜。苏羽在梦里呢喃了一声，翻身时蹭到毛毯边缘。陆霆深轻轻替他掖好，转身熄灯。门合上前，他回头看了眼桌上的《侍助手册》，月光正好落在"陆所，用药后易偏头痛"那行字上。
有些默契，不必言明。有些依赖，早己生根。
就像茶几上那管止痛膏，就像抽屉里夹着的药管，就像此刻落在苏羽发梢的月光——
它不是惩戒的痕迹，而是爱最隐秘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