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君士坦丁堡
寒风裹挟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湿气灌入议事厅,
议事厅穹顶的镶嵌画上,基督手持福音书俯视长桌。
君士坦丁十一世裹紧紫袍,目光扫过长桌两侧的重臣。
君士坦丁手边放着两本议程,一本是外交大臣安东尼关于阿尔巴尼亚地区问题上奏的,另一本则是尼西亚军区将军菲兰斯罗佩诺斯就尼西亚问题上奏的。
“诸位,”
皇帝以低沉的嗓音开口,
“西西里人替我们解决了那不勒斯的查理(ps :1282年西西里晚祷事件后两西西里王国事实上己经成了那不勒斯王国),但阿尔巴尼亚仍未安宁。塞尔维亚人在北部虎视眈眈,那不勒斯的残余势力仍盘踞沿海,部分未臣服的部族甚至敢劫掠我们的税吏。
今日须议定方略——是继续收缩,还是跟进投入更多资源彻底吞并此地?”
元老院首席约翰率先起身,打破寂静:
“陛下,先皇耗费二十年才将帝国旗帜插回巴尔干,如今岂能退缩?阿尔巴尼亚南部贝拉特、吉诺卡斯特的驻军不足千人,连镇压部族叛乱都吃力!若不增兵,塞尔维亚的斯特凡·乌罗什二世明年就能跨过德林河!”
他展开羊皮地图,指尖重重戳向都拉斯港:
“那不勒斯人己撤走大半守军,这正是夺取都拉斯彻底将阿尔巴尼亚收入帝国囊中的机会!”
外交大臣安东尼附和道
“当地正教民众仍视陛下为正统,但如若帝国迟迟不增派官员和驻军,他们迟早会倒向塞尔维亚或拉丁人。上个月,托皮亚家族的首领己向我暗示,只要陛下授予世袭爵位,他们愿为帝国鞍前马后。”
财务大臣普鲁都斯轻叩桌面,淡淡开口:
“即便拿下都拉斯,我们真守得住吗?那不勒斯王国与塞尔维亚对阿尔巴尼亚垂涎己久,一旦帝国进军吞并,他们或许会联手反扑。不如暂缓扩张,以[保护东正教兄弟]之名扶持托皮亚家族作为附庸,既能节省开支,又可借他们的手制衡塞尔维亚人。”
闻声牧首阿萨纳修斯一世瞥了一眼普鲁都斯缓缓站起,银质十字架在胸前晃动:
“阿尔巴尼亚是正教之地,岂容异端与拉丁人玷污?贝拉特的主教先前来信,称拉丁教士在都拉斯强征什一税,逼迫东正教徒改宗!若帝国放弃这片土地,便是背叛上帝赋予的使命。”
他转向君士坦丁十一世,语调陡然凌厉:
“陛下,先皇为光复我罗马山河不惜忍辱负重与罗马教皇虚与委蛇,甚至引发我正教教会分裂....难道您要坐视他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君士坦丁十一世眉头紧锁。父亲米海尔八世为对抗拉丁帝国的支持者,曾短暂承认罗马教廷权威,导致东正教会激烈内讧。牧首的质问显然在警告他——放弃阿尔巴尼亚可能会被视作对教会正统的背叛。
外交大臣安东尼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
“陛下,这是都拉斯守将的投诚信。安茹人撤离后,城内只剩数百残兵,只要我们承诺保留他们的财产和官职,他们愿开城投降。”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但塞尔维亚人也在接触守将……若被斯特凡·乌罗什二世抢先,帝国将永远失去亚得里亚海的出海口。”
厅内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着父亲留下的紫水晶戒指缓缓思索时突然想到了兄长约翰八世临终前的嘱咐。
“曼努埃尔,”皇帝发问,
“若帝国公开支持托皮亚家族,塞尔维亚人会作何反应?”
外交大臣安东尼手摸索着胡子沉吟道:“斯特凡·乌罗什二世去年年末刚被陛下您所击败,短期内应该无力南侵。但我们也必须提防……”
“若授予托皮亚家族[大公]头衔,他们能否确保山区税赋上缴?”
“至少七成,陛下。但他们要求自治权和世袭权。”
君士坦丁十一世闭目片刻,终于起身:
“阿尔巴尼亚必须归属帝国,命令马其顿军区总督查努丁率军进驻阿尔巴尼亚,与托皮亚家族合兵夺取都拉斯。
君士坦丁十一世环视群臣,语气不容置疑:
“十年内,朕要阿尔巴尼亚人自认罗马子民,非靠刀剑,而因税吏、主教与法典皆来自君士坦丁堡!”(
语毕,君士坦丁缓缓坐下展开手边另一卷卷轴——那是月前尼西亚军区发来的捷报:新募士兵以[捍卫基督之盾]为名,击退了萨伊阿塔兹贝伊国对边境的大规模进犯。
此刻,君士坦丁指尖敲打着桌案,目光如炬:
“圣战宣言让士兵甘愿赴死,但仅凭狂热守不住安纳托利亚,你们说说,下一步该如何对付盘踞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
元老院首席约翰率先开口
“突厥人全凭快马劫掠。只要筑起要塞网,逐步蚕食河谷,十年内帝国边境就能推至托罗斯山脉!”
菲兰斯罗佩诺斯展开地图,手指划过安纳托利亚西南部:
“陛下,在罗姆苏丹国内的一些希腊裔村庄仍向君士坦丁堡纳税,”
“但他们被突厥领主压迫了数十年,上月安塔利亚的修士密报,只要帝国军队现身,他们愿烧掉突厥人的粮仓作内应。”
财务大臣普鲁都斯起身反驳道:
“小亚细亚的田庄早己荒废,移民宁愿逃到色雷斯种麦子也不愿去安纳托利亚喂突厥人的箭!”
“陛下,帝国的根基在欧洲,何必为一片废墟耗干国库?”
尼西亚军区将军菲兰斯罗佩诺斯掏出一卷发黄的税册:
“陛下,我有一例,这是二十年前安纳托利亚西南部内陆帕尔拉伊斯城的户籍——当时还有八千人纳税,如今不到三百户。但突厥人不懂灌溉,河谷的旧水渠稍加修复便能复兴农业。只要驻军屯田,军粮可自给七成!”
他压低声音:
“而且卡拉曼贝伊正与其它部族交战,今秋前绝无暇西顾,这是我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接着又补充道:
“不必正面强攻。可派小股精锐假扮商队,在突厥领地散布谣言,煽动希腊村庄抗税。等到突厥领主分兵镇压时,出兵迅速夺取关隘,修筑木堡固守。圣战宣言会吸引流民填充新占区——他们为了[赦罪],连突厥人的箭雨都不怕。”
“咚!”
自始至终从未发言过的海军统帅布兰科斯一个手滑,手中的苹果不慎摔落在地。
议事厅陡然沉寂,仅剩博斯普鲁斯的海风掠过彩窗。
君士坦丁十一世闭目着额角,曾经帝国的惨痛历史让他明白,若放弃安纳托利亚,君士坦丁堡将永失屏障,帝国将永无出头之日。
看着眼前刚才还在熙熙攘攘争论不休的众人,君士坦丁十一世开口道
“巡边尼西亚,来决定接下来如何应对突厥人。”
(ps:1243年科塞达格战役后,罗姆苏丹国成为蒙古伊尔汗国的附庸。
时任苏丹凯考巴德三世名义上在位(1265年-1284年),但多次被蒙古人废黜又复位,权威荡然无存。实际权力被地方总督及地方突厥贵族瓜分,某些地方总督甚至首接与伊尔汗国谈判,架空苏丹,
至1284年其被伊尔汗国处决,苏丹国彻底分裂成多个贝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