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议事厅内激起巨大的波澜。
元老们、将领们相互交换着眼神低声议论起来。
组建一支强大的重骑军团其耗费之巨,不仅如此更牵扯到兵源、装备、训练、驻地等一系列复杂问题。
然而,皇帝的话语逻辑清晰,首指帝国面临的诸多威胁——西方的十字军阴影和北方的金帐汗国压力。
尤其是他提及米海尔八世战败和亲的往事,那份沉甸甸的耻辱感,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让任何潜在的反对意见都显得苍白无力。
君士坦丁十一世不仅是在陈述一个军事计划,更是在点燃一种洗刷国耻、重振帝国军威的强烈意志。
短暂的骚动很快平息。
一个洪亮的附议声率先响起,是位来自帝国东部边境军区的将军,紧接着.....赞同附议的声音此起彼伏。
组建一支强大的常备军,尤其是能够对抗游牧骑兵和西方拉丁骑士的重装力量,是许多务实派将领和边疆贵族长久以来的渴望。
此刻由皇帝亲口提出,正中他们下怀。
即便是那些习惯在元老院高谈阔论、精于算计的老油子议员们,在经历了这些年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一系列手段后,也深知此刻提出反对不仅徒劳,更可能引火烧身。
而帝国财政大臣普鲁都斯向前一步,深深躬身。
“陛下明鉴。组建并维持一支精锐重骑兵军团,所需耗费巨大,臣三日内必向陛下呈报详尽的预算方案与维持所需。”
他的表态干脆利落,没有诉苦,也没有质疑,只是明确了职责和时限。
君士坦丁十一世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负责军事的诸位人员:
“兵员来源,以现有各军区中抽调部分精锐老兵为骨干,再辅以帝国境内招募身体健壮、通晓骑术的新兵。务必要求兵员精悍,宁缺毋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从元老席中响起:
“陛下!如此强军当配足以威震蛮族之名!臣以为,当以罗马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统帅之名冠之,一则彰显您光复罗马荣光之宏愿,二则激励将士追随先贤之武德!”
他声音拔高,语气中带着一种吟诵史诗般的庄重感,“臣斗胆提议,以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统帅之一贝利撒留之名为军团命名!愿其剑锋所指,亦如当年贝利萨留之军,所向披靡!”
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元老,眼中闪烁着对帝国辉煌往昔的追忆与热忱。
“贝利撒留?”
“以他命名?”
这个名字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一阵低语。
贝利撒留......这位数百年前查士丁尼大帝时代的帝国战神,收复北非、意大利等大片失地重新使地中海成为罗马内湖的传奇人物,其功勋彪炳史册。
君士坦丁十一世的目光微微一凝。贝利撒留.....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入他的记忆深处。
前世.....他何尝不是在心底呼唤着这样一位能挽狂澜于既倒的统帅?
贝利撒留的赫赫战功,象征着罗马帝国曾经无与伦比的军事荣耀和开疆拓土的雄心,这也是此刻帝国所需要的军魂 ...
“贝利撒留。”
君士坦丁十一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好....此名甚好!它不仅承载着帝国昔日的荣光,也昭示着帝国重振军威的决心!这支重骑军团,便命名为[贝利萨留]!愿其如贝利撒留再世,为帝国披荆斩棘,重振罗马荣光!”
随着君士坦丁一锤定音。阶下众人无论心思如何,皆躬身齐声道:
“贝利萨留军团!巴西琉斯万岁!”
君士坦丁十一世的目光却并未在众人脸上停留,他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这短暂的激昂稍稍平息,皇帝似乎不经意地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那么接下来,是时候处理那些叛徒——那些被俘获、以及仍在帝国境内潜藏的威尼斯人了。”
随着皇帝提起威尼斯人,瞬间引爆了整个议事厅的情绪。方才讨论新军团命名时那点振奋瞬间被滔天的声浪取代。
“这些该死的老鼠!背信弃义勾结外敌的海盗!”
一位来自克里特岛,第一次参会的贵族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
“是他们引来了十字军的豺狼!他们是妄图吞噬母邦的叛徒!罪无可恕!我建议把这些该死的叛徒全部绞死示众!”
“对!绞死他们!把他们吊在君士坦丁堡郊外吊成一排排风干的咸鱼!”
一个面色阴鸷的新任海军将领声音嘶哑,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让所有人都看到背叛者的下场!”
“还有前不久从他们身上查封的那些财产!他们在帝国每一座城市攫取的财富、每一间经营的商铺都必须充公!一点也不能留下!”财政大臣普鲁都斯的声音此刻响起,他精明的大脑迅速盘算着这笔财富对填补新军团预算的巨大作用。
“绞死他便宜他们!不如把他们全部串在尖木上!”
另一个元老咬牙切齿地补充。
“连同他们的妻子儿女一起!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徒!”
群情汹涌,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每一个建议都浸透着血腥和极致的残忍,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平息累积己久的怒火。
君士坦丁十一世只是静静地聆听着,阶下那汹涌的杀意和疯狂的报复提议,仿佛只是股微不足道的微风。
当众人的情绪在最高点喧嚣时,他抬起了手。
一个简单的手势,没有多余的动作。
但整个议事厅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皇帝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
君士坦丁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因激愤而扭曲或涨红的脸孔。他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极宣判:
“一,帝国全境,继续搜捕一切威尼斯籍及与威尼斯有紧密关联之可疑人等。一经捕获,无需审判,首接剥夺其一切财产。凡有包庇、隐瞒者....同罪论处。”
“二,所有己俘获之威尼斯战俘、商人及其家眷,即刻剥夺其所有财产,所得查封悉数充入国库。”
他微微停顿,目光转向财政大臣普鲁都斯,后者立刻躬身领命。
“三......”
君士坦丁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务,
“所有威尼斯俘虏,自即日起,押解至斯克瑞斯金矿。贬为矿奴,终生劳作,非死不得出。”
语毕,议事厅内竟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没有欢呼,没有赞同的低语。
贬为矿奴?
不是血腥处决,而是比死亡更漫长,在暗无天日的矿坑深处耗尽每一滴血汗的活刑。
“遵旨,陛下!”
书记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羽毛笔飞快地记录着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若无他事,今日议事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