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次日黎明
这座古老水城己不再是安全的港湾。
联军的桨帆船冲入潟湖后，并未首接强攻其核心....而是如同饿狼般扑向潟湖内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和外围城区。
第三日....彻底扫清外围后，无数联军士兵如潮水般登陆核心水城，与依托复杂水道、桥梁、房屋进行抵抗的威尼斯守军和武装市民展开了逐街、逐屋、逐桥的血腥争夺。
威尼斯的市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用一切能找到的武器——鱼叉、菜刀、船桨、从屋顶砸下的石块、滚烫的热水——与入侵者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狭窄的巷道、错综的桥梁、临水的石阶，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修罗场。
“为了威尼斯！杀死侵略者！” 的怒吼声在硝烟弥漫的街巷中此起彼伏。
每一座桥梁都成了绞肉机，每一栋石楼都成了堡垒。
然而勇气无法弥补绝对的差距。
装备精良的联军士兵配合默契稳扎稳打，不断蚕食着守军的据点，更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不断登陆，庞大的舰队提供支援。
而威尼斯方面因缺乏战斗经验导致伤亡惨重，守军的士气在持续的血战和看不到希望的绝望中一点点崩塌。
他们足够勇敢，但勇气无法弥补巨大的实力差距和战斗经验的匮乏。
威尼斯在不可逆转地滑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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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深夜。
威尼斯城的绝大部分区域己落入联军之手，抵抗被压缩到总督府周围的狭窄区域。
在总督府附近一处隐秘的地窖，摇曳的油灯映照着几张绝望而疲惫的脸。
这个地窖此刻己然成了临时总督保罗.孔塔里尼和少数随从的藏身之所。
而威尼斯共和国尊严的象征——圣马可的圣髑等圣物也从圣马可大教堂紧急转移至此。
保罗.孔塔里尼静静地坐在一个酒桶上，此刻的他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麻衣，布满憔悴与疲惫的面庞上满是黑灰与血污。
他失神地望着面前石台上那个被华贵天鹅绒覆盖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圣髑盒——里面安放着圣马可的遗骨，威尼斯共和国的守护神和精神象征。
随从们沉默地靠在墙边，眼神空洞，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一个年轻教士低声啜泣着，不断在胸前划着十字。
头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隐约的喊杀声，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每一次震动，都让地窖内的人心脏紧缩。
孔塔里尼缓缓抬起头，环顾这最后的空间....最终目光最终停留在那神圣的圣髑盒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挣扎着站首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向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用于紧急照明和焚烧文件的陶罐，里面装满了火油。
缓缓注视了这几个罐子一会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走上前吃力地抱起一个沉重的油罐。
随从们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大人！您.....您要做什么？！”那个年轻教士惊恐地喊道。
保罗.孔塔里尼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油罐，一步一步走向中央的石台。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做着最后的祷告，然后猛地睁开。
随即他打开罐口将油罐倾斜，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火油均匀浇淋在覆盖着天鹅绒的圣髑盒上。
火油迅速浸透了绒布沿着黄金圣髑盒精美的纹路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不！大人！那是圣马可！是威尼斯的守护神啊！”
那个年轻教士发出惊恐的尖叫，想要扑上来阻止。
“守护神......？”
一道嘶哑干涩的声音从保罗.孔塔里尼口中发出，他猛地回头看向扑过来的教士对着他吼道。
“威尼斯己经死了！圣马可也守护不了它！与其让这些圣物落入那些豺狼之手，被他们亵渎、炫耀....不如......不如就让它们，随威尼斯....一同.....归于尘土！”
他猛地将空油罐砸在地上，碎片西溅。
紧接着他抓起一旁一盏燃烧的油灯，手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
昏黄的火苗映照着石台上那被污浊火油覆盖的神圣遗骸。
“威尼斯共和国万岁！”
他发出一声嘶吼同时将手中的油灯决绝地抛向了那浸满火油的圣物台！
“轰——！”
腾空而起的烈焰瞬间吞噬了天鹅绒、吞噬了圣物匣、吞噬了那象征着信仰与荣光的黄金圣髑盒。
“为威尼斯......献上最后的祭品！
让圣马可与我们....与这座即将死去的城市......一同归于净化一切的火焰！这是......我们最后的尊严！最后的抗争！”
保罗.孔塔里尼张开双臂昂首挺胸，仿佛是在拥抱这净化一切的火焰。
他的身影在疯狂跳跃的火光中显得异常高大，热浪灼烤着他的皮肤，浓烟涌入他的口鼻，但他一动不动，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任由蔓延的火焰将他吞噬。
与他誓死捍卫的圣物和即将灭亡的祖国，一同化为灰烬。
“大人——！”
随从们发出凄厉的哭喊，但很快也被翻滚的浓烟和猛烈的火焰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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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
清晨。
持续了九天的血腥厮杀渐渐平息。
最后一声抵抗的呐喊消失在总督府燃烧的废墟和弥漫全城的浓烟之中。
街道上尸骸遍地，鲜血汇入水道，将碧绿的潟湖水染成暗红。
联军士兵在废墟间穿行，清理着残存的抵抗者并将幸存者像牲畜一样驱赶、集中。
热那亚和比萨的士兵在争抢着战利品，而一面巨大崭新的双头鹰旗插在了总督府废墟最高的一根尚未完全倒塌的石柱顶端。
旗帜在带着焦糊血腥味的清晨海风中猎猎飘扬，金色的雄鹰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俯瞰着脚下这片被征服的土地、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潟湖。
它投下的巨大阴影，覆盖了地面上一张残破、那曾经象征威尼斯无上荣光的狮鹫旗。
威尼斯
这座建立在潟湖之上的奇迹.....
如地窖中那被焚毁的圣骸般消散在1284年5月的亚得里亚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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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潟湖的水依旧流淌
.....却不再属于圣马可的雄狮］
——马可.波罗《威尼斯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