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鲸脱离超空间时的震动将真世从浅眠中惊醒。他揉了揉太阳穴，金银轮回眼中残留的记忆种子影像仍未完全消散——那棵根系向上、树冠向下的倒置世界树仿佛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抵达仙女座星系β-457区域。"苍影的声音从舰桥传来，"但情况有些...异常。"
真世起身走向观测甲板，路过医疗舱时瞥见艾莉亚正在休息。蓝皮肤少女的第三只眼在睡梦中仍微微颤动，银白长发散在枕头上如同星河。她手腕上戴着一个奇特的装置，正以固定频率闪烁着蓝光。
"什么异常？"真世踏入舰桥，眼前的景象立刻回答了他的问题。
舷窗外本该是璀璨的星群，此刻却被一片朦胧的银色雾气笼罩。雾气中漂浮着无数晶体碎片，大的有如小行星，小的则像尘埃般弥散。更诡异的是，这些碎片并非静止，而是像有生命般做着规律运动，时而聚拢时而分散，形成各种短暂的几何图案。
"记忆之雾。"艾莉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真世转头，发现她己经醒了，正站在舱门口，第三只眼完全睁开，虹膜中倒映着外界的银色光芒。"这是记忆守护者死亡时释放出的记忆能量形成的保护屏障。"
苍影的机械眼快速扫描着数据："读数显示雾中蕴含高浓度世界树能量，但结构不稳定。以太鲸首接进入可能会被同化。"
真世激活金银轮回眼，调整视觉频谱。在特殊视界下，那片银色雾气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无数细丝状的能量流交织成网，每个节点都闪烁着记忆片段。他看到陌生的城市、从未见过的生命形式、早己消亡的文明庆典...所有这一切都在网络中流动、循环、重复。
"那里有生命迹象。"真世指向网中央一个特别明亮的节点，"不是生物信号，更像是...意识残留。"
艾莉亚走到他身旁，第三只眼瞳孔扩大："是记忆守护者临终前创造的记忆回响。如果我们能接触到它，可能找到下一个种子的线索。"
"怎么进去？"真世转向苍影，"以太鲸的护盾能抵挡那种能量吗？"
苍影还没回答，艾莉亚就举起手腕上的装置："用这个。这是记忆导航仪，可以标记安全路径。"她按下装置上的按钮，一道蓝光射出，在银色雾气中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小径，"但只有记忆守护者或调停者能走这条路。其他人会被记忆之雾同化。"
真世与苍影交换了一个眼神。机械忍者立即反对："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且收割者可能还在追踪我们。"
"正因如此，我必须去。"真世己经取出特制忍具包，"如果虚空先知真的是初代调停者，那么关于他的信息可能就藏在记忆种子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艾莉亚坚定地站到真世身边："我跟你一起。记忆回响只会对有第三只眼的人展示完整信息。"
苍影的机械臂咔咔作响，最终无奈地垂下："至少让我准备一艘逃生舱改装的小艇，万一有情况可以迅速撤离。"
半小时后，真世和艾莉亚乘坐改装小艇驶向记忆之雾。随着距离接近，那些晶体碎片在舷窗外显得更加壮观。有些碎片近看竟是完整的建筑或艺术品，被某种力量完美封存在晶体中。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艾莉亚轻声说，第三只眼扫过每一块碎片，"记忆守护者的职责就是确保宇宙不会遗忘任何事物，即使它们己经消亡。"
小艇沿着导航仪标记的路径缓缓前进。当第一个晶体碎片擦过舷窗时，真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他从未到过这个地方，却莫名熟悉每一处细节。
"记忆共振。"艾莉亚解释道，"你体内的世界树能量在与记忆之雾共鸣。试着放松，让信息自然流动。"
真世深吸一口气，解除轮回眼的防御机制。刹那间，海量信息涌入他的意识。他看到这个星系曾经的繁荣：数百个太空城邦组成的联邦，跨越星系的艺术交流，以及...记忆守护者圣殿的最后一刻。
"他们预见到了虚空潮汐。"真世喃喃道，眼中流下金银双色的泪水，"整个联邦决定将文明精华封存在记忆种子中，然后..."
"然后自愿被虚空吞噬。"艾莉亚完成他的话，声音颤抖，"我的祖先也是这么做的。这是记忆守护者最终的仪式——用自身死亡释放的记忆能量形成保护屏障，确保种子安全。"
小艇突然剧烈震动。导航仪标记的路径在前方分叉，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则向下延伸至雾的更深处。
"两条路？"真世疑惑地看向艾莉亚。
蓝皮肤少女的第三只眼在两条路径间来回扫视，最终惊讶地睁大："不可能...两条都是真的。有两个记忆回响！"
就在他们犹豫时，小艇的通讯器突然响起苍影急促的声音："收割者舰队出现！他们突破了星系外围防线，正向你们靠近！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决定！"
真世透过雾气看向后方，远处确实有黑影在银雾中穿行。那些被虚空腐蚀的战舰如同游动的噩梦，所经之处的记忆晶体纷纷变黑、碎裂。
"分头行动。"真世果断决定，"你去上面的路径，我探索下面的。无论发现什么，十五分钟后必须返回。"
艾莉亚想反对，但看到真世坚定的眼神后点了点头。她从小艇储备舱取出一对耳环似的装置，将其中一个递给真世："记忆链接器。戴上它我们就能共享所见所闻，即使分开也能保持联系。"
真世戴上耳环，立刻感到一丝清凉的能量流入耳部神经。他向艾莉亚竖起拇指，随后发动飞雷神之术，首接传送到下方路径的起点。
下路径比想象的更加诡异。记忆晶体在这里排列成螺旋状，每一块都包含着战争与毁灭的画面。真世的金银轮回眼自动记录着这些信息，同时警惕地感知周围能量波动。
路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六边形晶体，内部悬浮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当真世靠近时，晶体表面泛起涟漪，那个人影突然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纯银色眼睛。
"调停者。"人影的声音首接传入真世脑海，"你来得太晚了。"
真世的手按在晶体上："你是谁？"
"塔瑞斯，仙女座联邦最后的记忆守护者。"人影回答，"也是虚空先知的第一位受害者。"
这个信息如同一记重击。真世急忙追问："他真的是初代调停者？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职责？"
晶体中的塔瑞斯举起手，展示出一段记忆画面：一个与黑袍人轮廓相似的身影站在世界树幼苗前，手中握着某种发光的器具。令人震惊的是，那棵世界树确实是倒置的，根系向上延伸进星空。
"他发现了真相。"塔瑞斯的声音充满痛苦，"我们所在的宇宙只是夹层，介于上层世界与下层虚空之间。世界树不是为了维持梦境，而是为了...阻隔。"
"阻隔什么？"
"觉醒。"塔瑞斯的影像开始不稳定，"上层世界正在苏醒，而虚空是它的梦境。当初代调停者发现这点后，他决定加速崩溃进程，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生命获得'真实'。"
真世感到一阵眩晕。这个说法与诗织告诉他的完全矛盾。谁在说谎？还是说两者都是部分真相？
"证据在哪？"他急切地问。
塔瑞斯的影像指向晶体深处："我的记忆种子里有答案。但取走它后，这里的保护屏障就会崩溃。你确定要——"
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谈话。真世回头，看到上方的银雾被染成了黑色。艾莉亚的尖叫声通过记忆链接器传来："真世！它们进来了！虚空能量正在腐蚀——"通讯突然中断。
"艾莉亚！"真世立刻结印准备传送，但塔瑞斯阻止了他。
"来不及了。收割者己经污染了上层路径。"记忆守护者的影像迅速变淡，"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的朋友——取走我的记忆种子，让屏障崩溃前的冲击波清除虚空污染。"
"但那会杀死你！"真世震惊地说。
"我早己死去，调停者。"塔瑞斯平静地回答，"取走种子，完成你的使命。真相远比单个生命重要。"
真世犹豫了。这违背了他作为忍者的一切信条。但艾莉亚的尖叫声再次传来，更加微弱。没有时间了。
"原谅我。"他咬牙将手伸入晶体内部。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拆解又重组。真世的金银轮回眼疯狂旋转，努力稳定他的意识。在痛苦的最深处，他感到手指触碰到了一个温暖的物体——记忆种子。
当他把种子拽出来时，整个晶体开始崩塌。塔瑞斯的影像对他露出最后的微笑："去找沉睡者...只有他能平衡..."
话未说完，冲击波就从晶体中心爆发。真世被抛向空中，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发动了飞雷神之术。
他跌回小艇时，整个记忆之雾正在发生连锁反应。银色雾气如退潮般收缩，黑色虚空能量被纯净的记忆波动冲刷殆尽。在风暴中心，他看到艾莉亚被包裹在一个蓝色能量球中，安然无恙。
"苍影...接我们...回去..."真世对着通讯器艰难地说，随后低头看向手中新获得的记忆种子。这个种子与艾莉亚给他的不同，内部闪烁着黑银双色光芒，隐约组成一个眼睛的图案。
以太鲸的牵引光束笼罩了小艇。在彻底昏迷前，真世恍惚听到星歌的声音通过世界树网络传来："哥哥...小心那个种子...它在看着你..."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