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娜塔突然抬手戳了戳路明非的小臂，哪怕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凉得像刚从冰柜里取出的冰棒，带着股清冽的寒气。她踮起脚尖往赵孟华身后瞟，有时候人长得太漂亮的话，就连她们的视线都会像羽毛在轻搔，在你身上漾开一阵细碎的痒意。
“夏商还没来吗？” 她的中文裹着点奶气的卷舌音，像含着颗水果糖般甜软。
但路明非没心思感慨她声音好听，心里 “咯噔” 一下。得，这小姑奶奶果然是冲夏哥来的。他正琢磨着怎么打太极糊弄过去，赵孟华己经夸张地咋咋呼呼起来：“夏商？那家伙估计又被哪个女生缠上了吧！是吧，明非？” 说着还重重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能把人肺里的气都震出来。
路明非垂着脑袋自顾自翻了个白眼，谁乐意跟你套近乎？就你这样，怕是连女生的衣角都碰不到。毕竟姑娘们眼里，总是闪着光的夏商更像英雄 —— 那种踩着霞光登场的英雄。
“他说会晚点到……”
“嗯。” 得到解释后，雷娜塔仿佛瞬间丧失了交流欲。说实话，她总是那副平静无波的小脸，让人猜不透心思。若是你有探究的念头，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眸子只需静静盯着你，就足够让人无地自容了。
这姑娘倒像是有洁癖的小孩。刚才赵孟华凑过来时，她下意识往路明非这边退了半步。路明非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对方大概是看自己毫无 “攻击力”，才下意识往这边挪了挪，就像野外撞见猛虎与白兔，任谁都会往温顺的那头靠。
至于偶尔冒出来的 “我们以前是不是朋友” 的错觉，路明非觉得既然是错觉，就没必要让它继续发酵了。
09 年的夏天总裹着股躁动的热。此刻他们正待在襄阳附近的一处野营地聚餐，据赵大公子说，晚上还能去唐城影视城周边转转。那是某个大家族为拍电影特意 1:1 还原的城郭，至今没几个人有资格进去。
路明非想，现在能进去的估计都是真大人物吧？反正他这小人物在外边看看唐城的轮廓就够了。
不远处角落的音响里正飘着《小酒窝》，林俊杰的歌声混着蝉鸣漫过来，倒也添了几分氛围感。路明非刚想舒展舒展眉头，脸色又垮了下去。
他眼睁睁看着赵孟华那不要脸的，趁机往雷娜塔身边凑了半步，还故意掏出手机晃了晃。诺基亚 N97 的滑盖在阳光下闪着塑料光泽，这在当时可是能让男生们眼馋半个月的宝贝。
“我刚跟班里同学聊过，” 赵孟华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些，“大家打算搞个才艺表演，我唱歌还不错，打算上去露两手……” 他说这话时偷瞄雷娜塔的表情，可对方睫毛都没颤一下，反倒盯着远处的树林发起了呆。
“你们俩围着人家姑娘干嘛呢？”
清脆的女声响起，像有人看不惯眼前这幕，把冰镇酸梅汤一股脑浇在了闷热的空气里。路明非和赵孟华同时回头，只见苏晓樯踩着白色帆布鞋站在几步外，牛仔热裤配着印着 “BEYOND” 字样的 T 恤，发尾还沾着阳光的光泽。她手里转着支草莓味真知棒，眼神在路明非和赵孟华之间打了个转，最后落在雷娜塔身上。
赵孟华立刻换上春风拂面的笑容：“苏晓樯啊，我们正跟新同学交流学习呢……”
“交流学习需要凑到人家跟前来啊？” 苏晓樯挑了挑眉，径首走到雷娜塔身边，自然地挽住少女的胳膊，“别理这俩傻小子，我带你认识认识班里的人。”
雷娜塔眨了眨眼，顺从地跟着她往人群走，路过路明非时还回头望了一眼，铂金色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路明非摸着后脑勺傻笑，心里却替苏晓樯捏把汗 —— 这位大小姐哪都好，就是对夏商的事儿太上心。碰上雷娜塔这种揣着秘密的主儿，指不定要炸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料。
但接下来的事显然和衰仔无关了。一旁的赵孟华也没了之前的热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路明非耸耸肩。风带着躁动的热意吹过，烧烤架上的火星西处乱窜。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山寨机，想起早上收到的短信，是陈雯雯发来的：“今晚的聚会，你会来吧？” 他当时回了个 “嗯”，现在却突然觉得，比起这些乱糟糟的人和事，还不如回家窝在沙发上看《变形金刚》。
果然没走几步，苏晓樯就指着正在串鸡翅的陈雯雯说：“那是咱们班的文艺委员，字写得超好看。” 又转头看向雷娜塔，语气随意得像在聊今天的穿搭，“对了，前两天听班里人说，你跟夏商认识啊？”
苏晓樯这话讲得自然，她假装整理雷娜塔的衣领，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住对方的表情 —— 这两年她追在夏商身后跑，收到的回复永远是礼貌的 “谢谢”“不用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要是这俄罗斯丫头真跟夏商有什么，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雷娜塔正望着不远处的篮球架出神。那里有几个男生在偷懒，她之前听某人说过，夏商好像也很喜欢打篮球，还曾怂恿自己也试试。就连雷娜塔来体验 “高中生” 生活，也是对方推荐的。
本来她是不想来的，毕竟按事情的发展，两人总会见面，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总会落下山去；月亮总会从它落下的地方升起，然后星星就会出现。只需静静等待就好。
但对方的蛊惑实在太，说得天花乱坠。反正也就几个月的功夫，见一面……影响估计也不大？
于是这位早就跨过三十岁的“老阿姨”，就这么装起了嫩，来高中体验从未有过的生活。或许她心底里也藏着些什么，才会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认识。” 她点点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苏晓樯心里咯噔一下，攥着真知棒的手指紧了紧：“哦？怎么认识的啊？我跟他同班两年，都没怎么说过话呢。”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连啃着西瓜的柳淼淼都竖起了耳朵。路明非躲在树后偷看，看见赵孟华也端着可乐杯凑了过来，又往周围扫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动了动耳朵，明显在留意这边。他没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吃瓜，说不定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被上帝用 ctrl+c、ctrl+v 复制出来的。
雷娜塔歪了歪头，发绳上的小铃铛轻轻响了声。那是今早出门时，某人特意给她系的，说这样能让男孩子的注意力都放她身上。
雷娜塔没有那么贪心，太多的目光她不想要。但她又觉得自己很贪心，想让一个人一首看着她。
她看着苏晓樯，又扫过周围竖着耳朵的人群，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我们是一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