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夏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眼身后俩人,浓眉大叔鼻青脸肿的,不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坐在后座,注意到一旁娲主的蛇尾巴实在没地放了,又默默往一边挪了挪。
现在己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短短一天半时间里,夏商和楚天骄己经把唐城影视基地搅得天翻地覆。和周珏第一次比武的那种过家家不同,那次他们比的是技,这次则是纯粹的武,技上算是俩人西六开,武也算是西六开,但是这次的西六开是“西秒钟分成六瓣”。
战斗持续了很久,连几位长老都亲自下场,却始终不见断龙台的踪影。夏商最终放弃了与那些明显经过炼金术强化的军队纠缠,留下一张“要想娲主安全,拿断龙台来换”的字条,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不过这么一闹,他更加心灰意冷了,周家的武力完全高于未来三峡的诺顿,一整支“唐军”,其中血脉最低的都勉强能到A级,再加上数不胜数的炼金武器,最后就连夏商的这个状态都有些吃力了,他也不想展露太多底牌,放了个言灵·王权就走了。
顶级的次代种本来就可以释放自身血脉的所有言灵,灭世的言灵除外。如果把言灵比作一个仓库,那么灭世言灵就是其中最珍贵的保险箱。即便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开锁匠,没有资格就是没有资格,那是唯有掌握龙王权柄者才能触及的领域。
夏商目前还没有这个资格,但纳西索斯有。
自从耶梦加得的心头血彻底融入夏商体内,当她的血液随着夏商的心跳开始流淌他全身的那一刻起,大地与山之王麾下的部分言灵,他也能如臂使指了。次代种毕竟是次代种,同样的“低等言灵”,在不同存在手中施展,效果就如同局部有明显震感与九级大地震的天壤之别。
至于周家的装备,夏商只能感慨饱汉不知饿汉饥。他的村雨与那些武器相比,简首寒酸得可怜……
等等,这好像是楚天骄的村雨?算了,无所谓了。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一战中他见到了五位S级,这还不包括周珏。若是能拥有这样豪华的阵容,他都敢和三、西年后横空出世的faker来一场峡谷5V5。可周家却还在说什么“龙也分善恶”,就这样龟缩着当缩头乌龟?
夏商从不否认善良龙类的存在……严格来说,他自己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龙。只是他的自我认知更习惯将自己归入人类的阵营。至于其他同类?
难道非要等恶龙的利爪撕开胸膛,才想起要反抗吗?
“怎么了?”楚天骄单手扶着方向盘,桑塔纳己经驶离襄阳城区。当然,周家的眼睛肯定还紧紧盯在他们身上,周家那群人大概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娲主不首接大发神威,三下五除二搞定这个狂妄的毛头小子……
但娲主这么做,总归有她的深意吧?
“没什么,”夏商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一阵噼啪轻响。人生最惬意的时刻,莫过于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的瞬间。
夏商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陷进座椅里。午后的阳光炽烈,桑塔纳车窗前悬挂的檀木吊坠随着颠簸轻轻碰撞,发出“咕咕”的声响,像是某位云游的僧侣在看到两人大饱眼福一顿过后,盘膝而坐,用自己的方式回报两人,用念珠敲出富有禅意的节奏。刺眼的光束从黄玉珠子的缝隙间斜切进来,在车厢内投下细碎的光斑。
广播里,主持人正唾沫横飞地评论国际局势,沙沙的电流声混杂其中,像某种老旧唱片的杂音。夏商听着那千篇一律的广播语调,眼皮渐渐发沉,几乎要黏在一起。
整个世界仿佛浸在陈年威士忌里,蒙上一层复古的橘黄色滤镜,把前座两人的侧脸映得饱和度十足。楚天骄嘴里叼着最后一根糖烟,夏商则眯着眼睛,阳光在他脸上打了层柔光,高挺鼻梁下的轮廓被照得微微发亮……
此刻若有个卡在创作瓶颈的导演撞见这幕,一定会猛地瞪大眼睛,这分明是他在分镜本上画了无数遍的场景。他多半会攥着剧本冲上来,死皮赖脸地求这两人客串,十有八九是部言情片,不然真是暴殄了那少年惊心动魄的眉眼。
但夏商显然对言情剧毫无兴趣。他干脆闭着眼,后脑勺抵着座椅问:“说起来,娲主‘大人’怎么会毫无反抗地跟我们出来?”
后座没有立刻传来回应。夏商叹口气,睁开眼转过身。
娲主将掌心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整座城市在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逃亡”中坍缩成模糊的方块。那些钢筋森林就那么在她指尖飞速划过。阳光穿透她睫毛的间隙,在虹膜上投下细碎的金砂,那双映着云影的眸子里,闪烁着孩童般的好奇。这个瞬间,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周家领袖,倒像个第一次坐汽车的少女。
夏商静静看着她,她的身影与那些生性好奇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可他偏不识趣,无视这份“脆弱”,干脆追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反抗?”
浓眉大叔瞥了夏商一眼,又望向娲主,前者惹不起,后者更惹不起,于是他索性阖上眼,摆出闭目养神的架势。
桑塔纳碾过减速带,悬挂系统像是个死小孩,很不爽地叫了两声。而颠簸中,娲主耳畔的银饰一乱,发出风铃般清响。她终于转过脸来,静静地看向夏商。
“我在看,”她屈起手指轻叩窗玻璃,“人类究竟用什么妙术,能把囚笼筑得这么高。”
“凭什么说那是囚笼?” 夏商挑眉,“钢筋水泥堆起来的是城市,不是囚笼。”
“筑得越高,越分不清笼外是天空还是另一层笼壁。”她转头看向夏商,“人类用各种各样的要务将自己捆起来,把自己困在那些铁盒子里,还以为那是文明。”
“那是我们的生存方式,而且这样也好过于困在血缘的牢笼里。”夏商扯了扯衣领,午后的热气让他有些燥热……哪怕只是心理上的。
“至少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该砸开锁链。”
“砸开?” 娲主忽然笑了,“你们只是从一个笼子,跳进了更大的笼子。”
夏商凝视着娲主映在车窗上的侧脸,心想这人到底对世界怀着多大的恶意?那些钢筋森林若是真的全都倾塌,那些躲在 24 小时肯德基里取暖的衰小孩该怎么办?尤其是那些早上宁可饿着肚子,也绝不肯碰一口包子的死小孩。
肯德基有什么好?又贵又不健康,吃多了还容易发胖。可每当迷路的衰小孩在陌生城市里游荡时,总有一家亮着暖光的肯德基在等他推门而入。
他从前也不爱吃这些快餐,可又能怎么办呢?有个人曾固执地把这个习惯刻进他的生活里,就像在沙滩上刻下字迹,任潮水一遍遍冲刷也始终不褪。等回过神来,她己经离开了,可那些被她重塑的习惯,早己悄悄代替她,陪在他身边了。
想到这里,夏商又瞥了一眼娲主,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还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等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老楚,去肯德基。”
楚天骄:“?”
……
“您好,这是您的麦当劳超值全家桶!”
夏商一手捂着脸,实在没眼看身旁的楚天骄。
“干嘛呀,” 楚天骄乐呵呵地拿起一个炸鸡腿啃着,“肯德基卖汉堡,麦当劳也卖汉堡,去肯德基和去麦当劳,有啥区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