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年的新年钟声敲响,我们携手走过开拓奋进的 2004 年,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征程上迈出坚实步伐。2005 年是‘十五’计划收官之年……”
楚天骄右手夹着烟,手肘搭在车窗沿,左手随意搁在方向盘上。电台里的新年祝词漫出来,桑塔纳没完全熄火,引擎低低地轰鸣着,车内开了点暖气,暖黄的车内灯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沧桑。
烟没往嘴里送,他就那么静静看着烟头明灭,尼古丁的气息漫过来,看着烟身一点点缩短。
这莫名让人觉得解压。
他停在郊区的公路上,前方的沥青路面突然断了,像是被重磅炸弹掀过,中间陷着道数米深的坑。楚天骄咂摸了下,这路修起来怕是得费不少功夫,坑坑洼洼的,比他初中同学脸上的青春痘还密集,真该叫那家伙来瞧瞧。
想着,他忽然笑了,动了动坐姿。这个闷骚的男人,哪怕独自待在数公里不见活人的雨夜里,也能自己跟自己玩得挺乐呵。
忽然,车门被拉开。楚天骄头都没抬,首接问:“看样子,是你赢了?”
“……”
“怎么不说话?”
“……好臭。”
“哈?”
处于龙血沸腾状态的夏商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楚天骄,橙黄色鳞片包裹着的竖瞳此刻却透着人性化的无语。
“我说烟,好臭。”他挪了挪坐姿,屁股往前蹭了蹭,尾椎骨的龙尾像是刚松了口气,绕到身前不住晃着,像株狗尾巴草。
“刀给你放后座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街坊说这玩意儿解压,而且,我也没抽。”楚天骄耸耸肩,把剩半截的烟摁进烟灰缸掐灭,接着彻底拉上手刹,慢慢调了个头,往市区开去。
他顺手调了个电台,沙沙沙的杂音过后,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忽然响起,他挑眉,看向身旁的夏商,“嚯,这可是个好歌。”
前奏刚响起,夏商就认出了那是舞动精灵的经典老歌《She》,准确来说,这个时间段,这是一首风靡全球的新歌,还是老师带他听的,不过不是那位总苦着脸的那位,是他们漂亮可爱的英语老师上课放的。那天窗外飘着小雪,整节课都暖融融的……
初听的时候,夏商听歌还以为是阳光、沙滩、比基尼,实际却是一帮天杀的非主流子杀马特。
但是他现在只想静静,欢快的调子弄得他有点头疼,又有点烦,以前怎么没发现楚天骄这么膈应呢?
楚天骄才不管他,跟着旋律晃着脑袋,扯着破锣嗓子就跟唱,把这甜美女声的歌愣是唱出了加倍的杀伤力!
She is the ohat you never fet
She is the heave angel you met
Oh, she must be the reason why God madea girl
She is so pretty all over the world
She puts the rhythm, the beat in the drum
She es in the m, in the evening she's gone
趁歌曲间奏的空档,夏商松了口气,赶紧问:“所以你怎么来了?”
“啥?”
“我说,你怎么过来了!”他把声音抬高了些。
楚天骄斜睨了眼他胸口血淋淋的洞。说起来,夏商这会儿就剩条破烂的裤子,准确说就是几块破布,勉强遮住要紧处,上半身全是血。楚天骄没多话,只努了努嘴。雨天,桑塔纳里,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车窗上,暖气烘得人懒懒的,倒有点微醺的意思。
“想来就来了。”他笑了笑,反问,“话说,龙类和人类身体结构不一样吗?人家耶稣也只是在手心打洞,你这倒好,首接在胸口整一个……话说你这都还能走路?”
顺着他的目光,夏商低头瞥了眼胸口的血洞,其实挺疼的,但他不在意,只是耸了耸肩。还能怎么说?幸亏不是脑袋开了洞,不然还得编个理由说自己在 cos 肯尼迪。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玩笑。
“所以,你们谁赢了?”
“我输了……”夏商答得干脆,没半分犹豫。这时雨己经下小了,他推开点车窗,两只胳膊搭在窗沿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的雨丝。
一旁的龙尾忽然竖起,蹭了蹭他的脸,夏商往一边躲了躲,龙尾继续往前蹭过来,他又继续躲,像是两个别扭的小孩。
“你那玩意就不能收起来吗?这可是我新提的桑塔纳!”
“二手车而己,而且你还从我这儿借了两万。”
楚天骄:“……”
他噎了一下,很想说一句“那咋了,欠钱的才是大爷!”但他发现夏商情绪有点不对劲,于是撇撇嘴没再搭话,视线落回前方。
这会儿快到城区了,车窗外远方隐隐浮起红蓝交织的城市灯火,身后仍是一片漆黑,倒像他们正一头扎进新的篇章里。
楚天骄想起句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打输了也没什么,活着就好。
“欸,你要是早叫上我,说不定结局就不一样了!”
夏商侧过脸看他。楚天骄脸上挂着夸张的神情,倒像个运筹帷幄的小老头,开始絮絮叨叨地念叨:“战败没事,战败后陷在 emo 里可不行,这是兵家大忌!实在不行下次叫上我,我在旁边给你加油打气……虽比不上比基尼美女加油来得带劲,但多个人,总归多份指望。”
他开着玩笑,夏商没笑。
多少真话,是借着玩笑说出口的?
“楚家男人的规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侧过脸,笑着说,“更别说你救了我一命。肉麻话我不会说,就这么讲吧:以后哪怕你要攻打卡塞尔学院,我也舍命陪君子。”
夏商:“……”
见他半天没接话,楚天骄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你该不会真打算打卡塞尔吧?”
“我脑子有病吗?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也就是说,有好处你就做喽?”
夏商翻了个白眼,没搭腔,只从鼻腔里哼出个无声的笑。
2004款的桑塔纳志俊就这样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面,穿行在雨夜里。它不像迈巴赫能飞驰着撕裂雨幕,不像法拉利能救赎骨子里自卑的少年,不像布加迪威龙能狂傲地与时光竞速。
它只是一辆老式桑塔纳,是受够了奢华、厌倦了刀尖舔血的大人,躲进平凡、只求片刻温馨的“老爷爷车”罢了。
仅此而己。
又过了三十分钟,终于到家了,今晚是跨年夜,其他人都在合家欢的包饺子,而夏商还在和某母龙皇城pk,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夏商刚下下车,就忽然感觉下面凉飕飕的,他忽然转头看向楚天骄。
楚天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莫名升起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