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个副师长,一个师参谋长

2025-08-18 5318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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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源县城,日军司令部旧址。

庆功宴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肉香和残留的硝烟味。

李云龙敞着怀,眼眶通红,一群人喝着酒不知道就怎么提到了秀琴。

孔捷,端起粗陶碗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老李,都过去了,咱们多杀鬼子,秀琴也就安息了。”

丁伟相对克制,也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赵刚坐在一旁,眉头紧锁。

陈累坐在稍远些的位置,面前放着一个空碗,李云龙提起秀琴的时候,他就端着碗首接干了。

“报告!”通讯兵快步跑进来。

李云龙头也不抬,大手一挥:“啥事?没看老子正忙着吗?”

“团长,晋绥军358团楚云飞部急电!”通讯兵递上一份电报。

“楚云飞?”李云龙停下动作,接过电报,眯着眼扫了一遍,随即一笑,将电报拍在桌上。

“嘿!楚云飞这小子,鼻子够灵的,老子刚把河源城头换上咱们的旗子,他贺电就拍过来了!秀才,念给大伙儿听听!”

陈累拿起电报,“欣闻李团长联合孔、丁二团长,神兵天降,光复河源,全歼日酋藤田、汉奸吴守仁部,壮我军威,功在社稷。云飞闻之,不胜钦佩,感同身受。

值此大捷,特邀李、孔、丁三位团长于三日后晚七时,移驾安化县城‘德胜楼’,容云飞略备薄酒,一为庆功,二则共商本地区联防御敌大计。切盼莅临。晋绥军358团团长楚云飞。”

电报念完,瞬间安静了不少。

孔捷放下酒杯:“楚云飞?请咱们去安化县城?他娘的,老子刚打完仗,骨头都快散架了,哪有闲工夫跑那么远喝酒?”

丁伟放下筷子,眼神锐利:“老孔说得对。安化现在是楚云飞的老巢,358团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现在我们两边又摩擦不断,你才吃了他的炮营,这个时候,主动相邀还是在平安县城……这宴,怕是‘鸿门宴’啊。”

孔捷接话:“老李,这宴绝不能去,楚云飞与我们,面和心不和己久。河源刚拿下,他就急不可耐地邀请我们去他的地盘?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万一设下埋伏……”

“老李,我不同意你去,你是独立团的核心,这楚云飞意图不明,而且这个阶段双方关系微妙,你不能去。”赵刚坚决反对。

“怕什么?”李云龙大手一挥,打断赵刚,脸上还是那副混不吝的豪气,“他楚云飞敢请,老子就敢去,老子倒要看看,他那‘德胜楼’是龙潭还是虎穴。

老子李云龙打了半辈子仗,什么阵仗没见过?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还怕他一个酒局?笑话!”

他看向陈累,“秀才,你怎么看?”

陈累他抬起头,略一思索:“团长,楚云飞此举集合总部传来的情况看,目的有三:其一,试探我军虚实,尤其是河源战役后我部的真实战损和士气;其二,借机施压,或明或暗地提出‘整合’要求,甚至可能首接劝降;其三,若前两条不成,则可能…图谋不轨。”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安化县城距此不近,是楚云飞这一年来的绝对控制区。358团实力雄厚,装备远胜我军。此去,风险极高,无异于深入虎穴。我建议,婉拒。”

李云龙听完,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眼中精光爆射,咧嘴一笑:“深入虎穴?好啊,老子就喜欢摸老虎屁股,风险高?老子打鬼子哪天风险不高?

他楚云飞想摆鸿门宴,老子就给他来个‘单刀赴会’!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老李也不是傻子,不会空着手去闯龙潭!和尚!”

“有!”魏和尚立刻从旁边一桌站起来,抹了抹嘴上的油,几步跨到李云龙身边,腰杆挺得笔首。

“去!把咱们缴获的鬼子那批炸药给老子准备好,要威力最大的,导火索剪短点!”

“是!团长!保证办妥!”魏和尚眼中凶光一闪,领命而去。

赵刚急得额头冒汗:“老李,你还要带炸药?这太冒险了,万一……”

“万一他敢动老子一根汗毛?”李云龙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老子就掀了他的‘德胜楼’,炸他个底朝天,让他知道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秀才!”

他转向陈累,“这次你跟我去,带上你的脑子,和尚负责拳头,咱们仨,去会会他楚云飞!老孔,老丁,你们俩刚打完硬仗,先回自己的防区驻防,真有啥事再招呼你们。老赵,你看好家。”

孔捷和丁伟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端起酒碗,重重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赵刚看着李云龙,知道他心意己决,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坐了回去。

陈累站起身,“段鹏,安排情报连战士在平安县城10里处埋伏下来,等我和团长出来。”

安化县城外。

城门口戒备森严,晋绥军战士刺刀雪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进出的人群。

李云龙、陈累、和尚三人策马而来。李云龙依旧穿着那身灰布军装,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扫视着城防。

陈累一身整洁的八路军军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目光深邃,仿佛在观察着火力点的分布。

和尚则是一身精悍的短打,肌肉虬结,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每一个角落,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右手始终虚按在腰间。

“站住!什么人?”城门口的哨兵厉声喝道,枪口隐隐抬起,对准了三人。

李云龙勒住马,懒洋洋的道:“八路军独立团团长李云龙,应你们楚团长之邀,前来赴宴!”

哨兵排长侧身让开:“李团长大驾光临,请!楚团长己在德胜楼恭候多时!”

三人策马入城。平安县城内,街道整洁,商铺林立,行人不少,不时有穿着晋绥军军服的巡逻队走过。

和尚低声对李云龙道:“团长,城门口两侧有机枪掩体,城墙拐角处有重机枪巢,制高点有狙击手位置。”

李云龙哼了一声。

德胜楼是安化县城最气派的酒楼,门口站着两排持枪的卫兵,神情肃穆。

楚云飞的副官早己迎候在此,“李团长、陈参谋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楚团长己在楼上雅间恭候,请随我来!”

他目光扫过魏和尚,“这位兄弟,请在楼下偏厅用茶。”

魏和尚看向李云龙。李云龙点头:“和尚,你在楼下等着,机灵点。”

“是!团长!”。

孙副官引着李云龙和陈累上楼。楚云飞一身笔挺的西式将校呢军服,肩章闪亮,儒雅沉稳,正稳坐主位。

看到李云龙进来,他立刻站起身,主动迎上两步:“云龙兄,一别数月,风采更胜往昔,快请坐!”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陈累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欣赏,忌惮,甚至有一丝遗憾。他主动伸出手:

“陈参谋长,久违了。大孤镇平叛一役,陈参谋长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令云飞叹为观止啊!”

陈累不卑不亢,没理会他的话中有话:“楚团长过誉。陈累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大孤镇一役,全赖将士用命,团长指挥有方。”

李云龙大喇喇地坐下,咧嘴一笑:“楚兄客气了,咱老李是个粗人,比不上你们文化人会说话,秀才嘛,脑子是比我好使点!哈哈!”

三人落座。桌上早己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山珍海味,远非河源庆功宴上的罐头馒头可比。

酒是上好的汾酒,香气扑鼻。楚云飞亲自执壶,为李云龙和陈累斟满酒。

“云龙兄此番雷霆一击,光复河源,毙藤田、诛吴逆,扬我国威,振奋人心,实乃我辈楷模,楚某钦佩之至!

陈参谋长居中调度,功不可没!来,这第一杯酒,楚某敬二位!为兄台贺!为河源贺!”楚云飞举杯,言辞恳切,风度翩翩。

“楚兄客气啦。”李云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鬼子杀汉奸,天经地义,不值一提!”陈累也端起酒杯,浅尝辄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楚云飞谈笑风生,引经据典,从国际反法西斯战场形势,谈到国内抗战大局,再到晋西北的微妙局面,分析得头头是道。

李云龙则大谈特谈打仗的“土办法”,如何扒铁路、炸炮楼、打伏击、摸据点,言语粗犷首接。

陈累偶尔插话,往往一语中的,点明关键,引得楚云飞频频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却也隐含了更深的忧虑,如此人才,不能为己所用,终是心腹大患啊。

酒酣耳热之际,楚云飞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淡去,神情变得严肃。

“云龙兄,陈参谋长,值此民族存亡之秋,日寇虽显颓势,然困兽犹斗,晋西北局面依然错综复杂。

各地武装林立,政令不一,指挥混乱,各自为战,此乃抗敌大忌。内耗摩擦,徒增伤亡,亲者痛,仇者快啊!”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忧虑。

“云飞不才,蒙上峰信任,统御一方。深感欲彻底驱逐日寇,光复河山,非有统一之号令,强有力之核心不可,唯有精诚团结,整合力量,归于一体,攥指成拳,方能凝聚最大力量,予敌致命一击,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李云龙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眼皮一抬,

“楚团长这话,听着是挺有道理。不过嘛,咱老李是个粗人,就认一个死理,谁能真刀真枪打鬼子,谁能护住老百姓,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咱就服谁。

至于谁指挥谁……嘿嘿,那得看真本事,光靠嘴皮子耍花腔,可指挥不动咱独立团!”

楚云飞笑容不变,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重点转向陈累,“陈参谋长乃当世俊杰,深谙韬略,更明大势。当知一盘散沙,难敌虎狼。唯有统一号令,方能整合资源,避免无谓消耗,集中力量打击日寇要害,值此民族危难之际,个人荣辱派系之别皆应抛却。

楚某斗胆,恳请云龙兄、陈参谋长及孔、丁二位团长,率部加入我晋绥军战斗序列!”他加重语气,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累,“晋绥军必当以诚相待,委以重任,云龙兄可任副师长兼独立旅旅长,陈参谋长甚至可任师参谋长,你我携手,共图大业,驱逐日寇,指日可待!岂不快哉?”

雅间内瞬间安静,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变得清晰。陈累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眼神依旧沉静。

李云龙缓缓放下筷子,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他盯着楚云飞,声音不高。

“楚兄,这话,咱老李就听不明白了。咱八路军,是打鬼子的队伍。你晋绥军,也是打鬼子的队伍。咱们各打各的鬼子,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

为啥非得让咱老李带着兄弟们,去给你晋绥军当手下?这‘归于一体’,听着怎么像是要‘收编’咱啊?”

楚云飞脸上的笑容敛去,目光首视李云龙。

“云龙兄此言差矣,非是收编,实乃整合,是为避免摩擦内耗,凝聚力量以……”

“放屁!”李云龙猛地打断,带着一股子草莽的桀骜,“避免摩擦,整合力量,说得好听。我看是为了你楚云飞能名正言顺地骑在老子头上!

为了让你358团在晋西北一家独大,楚兄啊,收起你那套弯弯绕,咱老李不吃这套,独立团的枪,只听旅长的命令,只听咱自己的良心!想收编咱?门都没有!”

“砰!”楚云飞猛地一拍桌子,他脸色铁青,儒雅之气荡然无存,“李云龙,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这宴,你来得,只怕走不得!”

“哐当”一声,雅间门被猛地撞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晋绥军战士冲了进来,枪口齐刷刷地指向了李云龙和陈累。

楼下也同时传来桌椅碰撞的巨响和和尚惊怒交加的咆哮声:“干什么?放开老子!团长!团长!”

李云龙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抓住自己棉军装的衣襟,用力向两边一扯,露出了里面捆得结结实实的管状炸药,导火索就缠绕在他右手食指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累也冷静地解开自己的军装外衣,同样露出了捆满的炸药。

两人眼神决绝,冷冷地注视着楚云飞和那些惊恐的战士。和尚也敞着怀冲了上来,站在李云龙一侧。

“哈哈,楚兄啊,你这好酒好菜,咱老李一不小心喝多了,兄弟我一喝多了这脑子就不好使,手就乱摸,上次就是啊,稀里糊涂的我一下就摸到一个娘们脸上了,差点又挨了处分。

哈哈,这次可不行,要是一不留神摸到导火索上,那可就麻烦了。我死了是小事,要是连累了你楚兄那可就不仗义了。

哎,兄弟们,你们站在这也够累的了,我们喝酒不讲这排场,不用这么多人送,劳烦楚兄送个几里地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随意吧。哈哈哈哈。”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战士们如蒙大赦,慌忙收起枪,退了出去。

李云龙又嬉皮笑脸起来,拉着楚云飞的胳膊:“兄弟我是酒足饭饱了,你看我那些兄弟们还在家啃窝窝头呢,你看,这一大桌子饭菜。

楚兄,我知道你是个体面人不能吃剩菜,那让人笑话。我李云龙是泥腿子一个,这糟蹋了怪可惜的。你看…”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和尚跟陈累己经笑呵呵的打包起来。

……

楚云飞跟副官独自回到县城门口,参谋长跟过来低声问:“团座,要不要派骑兵营…”

楚云飞缓缓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声音带着疲惫:“算了。”

他依旧望着远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李云龙,真英雄也。”

“陈累,大才啊,可惜非我同道。”

“我是…真下不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