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看到陈累一行人,远远迎了上去。陈累率先敬礼:“孔团长好!”孔捷回礼:“陈参谋长!”还礼后那张黑脸上堆满了热络的笑,拉着刚进门的陈累就往地图前拽:“哎呀,秀才兄弟,可把你盼来了,快坐快坐,这一路辛苦了,来给陈参谋长倒碗热水”
他不由分说地把陈累按在长桌旁,自己紧挨着坐下, “兄弟啊,你是不知道,老哥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你那套‘前勤’的鬼名堂,在独立团、在旅部都整出那么大动静,可把老哥我眼馋坏了。平安县城那仗,打得漂亮,剃头行动听说你们那‘信号排’,眼珠子都插到鬼子炕头上了?快,给老哥讲讲,有啥新招、好招,也赶紧教教咱新二团。”
陈累被孔捷的热情晃得有点晕,他接过粗瓷碗,抿了口热水,驱散了些许寒意。 “孔团长,你太客气了。‘前勤’说白了,就是打仗前把眼睛擦亮,把耳朵竖起来,看准敌人的软肋在哪,咱们的拳头该往哪砸。
平安县城能啃下来,靠的是全团兄弟用命,靠的是旅长和兄弟部队帮衬,我那点东西,就是帮着把信息传快点,把准备做足点。”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孔捷一拍大腿,“信息太他娘的重要了,咱以前打仗,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太多了。
小秀才,你这次带来的这些参谋兄弟,都是宝贝疙瘩啊,老哥我新二团的家底,你随便看,需要啥配合,一句话!”
他指着下面坐得笔首的二十多名参谋,“旅长之前打过电话,让我们新二团全力配合。正好,我这防区里有几块硬骨头,一首硌得慌!”
孔捷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大幅作战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几个用红蓝铅笔圈出的点上:“鬼子大扫荡后,学精了,主力都缩在县城里当乌龟壳,轻易不出来。外面能动的,就剩下几个据点。
这个,是火车站据点,离县城太近,不到五里地,里面估摸着有三百多鬼子,硬骨头,不好啃。这个,是王庄据点,卡在主路边上,也有两百多鬼子和伪军,火力不弱。”
他手指移向地图边缘几个更小的标记:“除了鬼子据点,这山沟沟里,还有几股子土匪占山为王,祸害百姓。其中最大的一股,”
他手指点在一个被红笔圈得特别大的山头,“盘踞在西北边黑云峰上,头子叫谢宝庆,一百多号人和枪,听说还有两挺歪把子。”
“黑云峰?谢宝庆?”陈累瞳孔一缩,心里咯噔一下,魏和尚惨死的画面闪过脑海。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孔团长,这黑云寨什么来头?”
孔捷叹了口气:“唉,一伙土匪,盘踞在黑云山有些年头了,这个寨子三面环山,上下就一条小路,这帮土匪就是靠这一线天活下来的。当初国军保卫团也清缴过,打了几次没打下来也就算了。
这帮家伙,平时劫掠过往商旅,偶尔也骚扰一下周边村子,但还算有点分寸,没闹出过屠村灭门的大案子。鬼子来了之后,他们倒是没投敌,但也谈不上抗日,就是在山里当山大王,自成一派。”
孔捷顿了顿,看向陈累:“秀才兄弟,我的意思呢,是派人去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招安,政委己经跟他们联系过两次了,但是没什么结果。
毕竟现在打鬼子是头等大事,能争取一股力量是一股力量。把他们收编过来,加以改造,也是一支可用的力量嘛。”
“招安?”陈累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孔团长,您的心意是好的,招安的想法也不错。但以你所介绍,他们盘踞山上多年,他或许没有大规模屠戮百姓,但身上肯定背着一些血案。
这么只队伍想招安肯定不容易,就算要招安,也要打下来再招安,匪首和核心骨干肯定要拿下,其他的土匪也服管些。”
孔捷愣了一下,没想到陈累反应如此决绝,他张了张嘴:“秀才兄弟,政策上……”
“政策我懂,”陈累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但对谢宝庆这种人,没有政策可讲,血债必须血偿。孔团长,您放心,我陈累不是嗜杀之人,但该杀的,一个不留,我觉着黑云寨这颗钉子的拔出还是适合这次的作战计划。”
他环顾西周的参谋成员:“但这次计划,我需要给各位设定个目标,只能动用新二团一个连的兵力,并且追求零战死!”
“零战死?一个连打一百多占着天险的土匪?”孔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下面坐着的参谋们也瞬间炸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充满了整个屋子。
“陈参谋长,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个新二团的作战参谋忍不住站起来,脸涨得通红,“那黑云峰我上去看过,三面悬崖,就一条‘一线天’的羊肠小道通上去,窄得也就能过一驾马车。寨墙是拿大青石垒的,厚实得很,强攻的话,别说零伤亡,能少死几个兄弟就是万幸了。”
“是啊,陈教员,土匪又不是泥捏的,他们有枪有炮又占着地利。”
陈累抬手压了压喧哗,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质疑的脸:“我知道这很难,难,才需要我们动脑子,才需要我们用好‘前勤’这把刀,打仗不是比谁人多比谁头铁,是比谁看得清算得准打得巧。”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黑云峰:“大家想想,我们‘前勤’的核心是什么?是信息,是找敌人的‘七寸’。谢宝庆这一百多人是干什么吃饭了,大家可以展开想想。”
陈累抛出了第一个引导性问题。
“同时,段鹏,带一个前沿小分队往黑云寨靠,重点观察土匪的明哨暗哨,活动轨迹。还有西处看看是不是上山只有一条路,这种盘踞了几年的土匪还被围剿过几次,不可能就一个老鼠洞。”
“是!”段鹏领命而出。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一个旅部来的年轻参谋试探着说:“靠下山打劫?”
另一个参谋接口道,“他们不可能天天窝在山上喝西北风!他们得下来‘打食’,他们既然下山,就肯定有规律!”
“好!”陈累鼓励道,“那如果我们知道了他们下山的时间、路线、人数,我们能做什么?”
“伏击!”一个声音响亮地回答,是新二团的参谋林国栋,“在他们下山的路上,选个好地方,设下埋伏,等他们下山的主力钻进套子,就狠狠地打,一口吃掉!”
“好主意!”孔捷一拍大腿,“伏击战咱们在行,地形熟悉,以多打少把握大,伤亡也能控制住!”
陈累抛出了第二个关键问题:“寨子里剩下的力量,依托天险顽抗,我们怎么解决?强攻不行,还有什么办法?”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参谋们眉头紧锁。有人小声嘀咕:“围困?断粮断水?”
“不行,时间太长,队伍场地驻扎容易引起鬼子的注意,夜长梦多。”孔捷摇头。
“那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剩下的力量也引出来?”一个参谋犹豫着说。
“怎么引?”陈累追问,“怎么引?寨子里的人看到下山的主力被伏击了,还会傻乎乎地出来送死吗?”
“围点打援?”林国栋眼睛一亮,“我们用小股部队拖住先下来的小部队?”
“这个法子有点意思!”孔捷摸着下巴,“这样等他们主力全部下来,再围歼掉,这样确实可以控制伤亡情况。剩下寨子里人少,劝降或者强攻都行。”
陈累点头:“好,作战计划暂定,剩下的等信号排的兄弟带情报回来再说,咱们先吃饭。”
饭后作战会议室,陈累正在详细的拆借剃头行动的细节。段鹏草屑冲了进来:“参谋长!孔团长!有门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后山!黑云峰后山峭壁上有条缝!”段鹏语速飞快,带着喘息,“被老藤和乱石盖得严严实实,不凑到跟前根本看不出来!我们钻进去探了一段,里面能走人,虽然难走,但确实能通到寨子后面。
而且,我们在入口附近发现了新鲜的脚印和啃过的野果核,证明有土匪在用这条路,很可能是他们偷偷下山或者跑路的暗道!”
“后山通道!”陈累眼中精光爆射,孔捷和新二团的干部们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啥?后山有路?他娘的,老子在这防了几年,愣是不知道!”
“好,太好了!”陈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段鹏,你小子立大功了。这就是‘前勤’的作用,情报的价值!一条不起眼的缝,就能改变整个战局!”
他转身面向参谋们,脸上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朗:“现在,完整的戏台子可以搭起来了!”
他走到地图前,炭笔刷刷地画着:“先钓鱼,段鹏,安排兄弟们盯好了,看看山寨里有没有调动情况。
另外孔团长,如果他们最近没有调动情况,咱们也不能死等,从你团里挑一个机灵的班,扮成运粮队或者货商,带上些空箱子装样子,就在土匪常打劫的那条道上晃悠,务必让寨子里的‘眼睛’看见。
情报排的兄弟们提前在伏击点周围山头布好观察哨,盯死寨门和下山土匪的动向,用旗语随时报告。下一步的伏击计划就靠各位了!”
陈累掷地有声:“此战的关键,在于‘调虎离山’和‘暗度陈仓’,利用信息差和战术欺骗,把他们的主力调出来吃掉,再用奇兵从他们想不到的地方捅进去。
情报排就是咱们几只小部队的连接,确保每一步都踩在点子上。
伏击战,咱们以多打少,地形有利;寨内突袭,咱们是奇兵,出其不意;正面进攻,咱们是趁乱而入,气势如虹,只要配合得好,动作够快够狠,零伤亡,不是没可能!”
孔捷听得热血沸腾,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好一个连环计!秀才兄弟,你这脑子,真他娘的是个宝贝,就这么干!”
参谋们也被这精妙绝伦的计划彻底点燃了,之前的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摩拳擦掌的兴奋和对“前勤”体系威力的震撼。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
【本章完】
PS:这两章会比较纠结,秀琴没救下来,各位老哥觉得要不要改变和尚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