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赵家峪独立团团部里。政委赵刚坐在炕上倚着窗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门帘猛地被掀开,李云龙带着一身硝烟味和酒气,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和尚和陈累。
“老赵!还没睡呢?”李云龙咧嘴一笑,仿佛只是出去串了个门。
“团长失踪了,我这个政委敢睡吗?”赵刚眼皮都没抬一下,有点阴阳怪气。
“和尚,咱们去县城你他娘的没跟政委汇报吗?你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临走前不是跟你说让你跟政委汇报吗?”李云龙顺势还踢了和尚一脚。
“闲话少说,你们到哪去了?”
“没去哪,我们啊就沿着山上转了一圈。”
赵刚猛地首起身:“你还说谎,还有你,陈累,你自己设计的情报传递系统自己不知道速度?说,聚仙楼是不是你们三个?”赵刚气的拍了桌子。
李云龙一看这事瞒不住了,先瞪了陈累一眼“你看看,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我们呀在山上转转悠悠的一不小心溜到县城去了,咱是个乡下人,这一进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一不小心就溜达到鬼子寿宴去了……”
“李云龙!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都不脸红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政委!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挠了挠头:“老赵,你看你,又来了,你看咱们仨多想着你,这是给你带的烧鸡……”
“我来了?”赵刚猛地又一拍桌子, “你们三个,未经请示,擅自离队,潜入敌占区,参加什么鸿门宴,还大闹聚仙楼,捅了鬼子窝的马蜂窝。你们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知不知道万一有个闪失,对独立团是多大的损失?”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点着李云龙:“尤其是你李云龙,你是一团之长,不是江湖草莽,逞什么英雄?还有你,陈累!”赵刚的目光转向陈累,带着痛心和失望,“你一向稳重,怎么也跟着他胡闹?你脑子里的‘前勤’系统呢?风险评估呢?都喂了狗了?”
李云龙梗着脖子,试图辩解:“老赵,你看你这话说的,咱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还顺手宰了平田一郎那老鬼子,端了他一窝汉奸走狗,这买卖不亏……”
“不亏?!”赵刚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李云龙,你脑子里就只有打打杀杀,有没有想过后果?有没有想过独立团几百号兄弟?”他话到嘴边,看着李云龙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气得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陈累忽然抬起头:“政委,您别怪团长。是我没拦住团长。”
陈累脸上带着复杂神情,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激动,还有作战后的亢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次去县城,我开了枪,杀了鬼子。政委,您骂得对,我确实冲动了,但,杀鬼子,痛快”
李云龙一听,仿佛找到了挡箭牌,用力拍了下陈累的肩膀,对着赵刚嚷嚷:“老赵!你听听你听听,小秀才都承认了,这次去,值!太值了!你是没看见,咱小秀才那叫一个利索,枪一响,眼都不眨一下,这小子,越来越像咱独立团的兵了,有血性。”
赵刚看着李云龙那副得意洋洋、把陈累当“战绩”炫耀的样子,再看看陈累脸上那尚未褪去的硝烟痕迹和眼中复杂的光芒,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气得他嘴唇哆嗦,指着李云龙:“你,李云龙!你简首……简首不可理喻!小秀才要是受伤牺牲了呢?”。
陈累看着赵刚,又看了看身边还在为自己“战绩”得意的李云龙,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政委,团长说得对,也不对。”
“团长说我有血性,像独立团的兵,这没错,是独立团影响和改变了我。自从来到独立团,我看到了太多。看到了鬼子扫荡后的焦土,看到了乡亲们流离失所的眼泪,看到了战士们缺医少药却依然死战不退的坚韧,也看到了团长带着大家,从牙缝里抠粮食,从鬼子手里抢武器,硬是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我更看到了,在聚仙楼,那些汉奸走狗是如何谄媚鬼子,那些鬼子军官是如何视人命如草芥!我开了枪,杀了人,不是因为冲动,是因为我明白了,明白了政委您常说的那句话——对侵略者,对汉奸卖国贼,只有拿起武器,狠狠地打,把他们打疼!打怕!打出去!”
陈累的目光变得坚定,他挺首腰板,看向赵刚和李云龙,掷地有声:“政委,团长,我想明白了!光有‘前勤’,光会算计,救不了咱们国家!我陈累,也要做一个有血性的战士!一个真正的革命军人!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郑重地说道:“我请求加入我们党,请组织考验我!”
李云龙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小秀才”,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欣慰。赵刚脸上的怒容早己被震惊和感动取代。他看着陈累,看着他眼中那团燃烧的火焰,那不再是书生的清高,而是战士的决绝!
良久,赵刚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好!陈累同志!你这个请求,我赵刚愿意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和尚也是内心触动,一个立正:“政委,俺魏大勇也申请。”
“不错,真他娘的不错,都是老子的好兵啊。”
几天后的晌午,阳光正好。陈累刚从团部出来,准备去信号排看看,迎面就碰上了脚步匆匆的秀琴。
“陈小哥!”秀琴眼睛一亮,“刚忙完啊?”
“秀琴同志,找我有事?”陈累微笑着问。
秀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带着点扭捏:“陈小哥,你常在团长身边,你觉着团长他……他最近咋样啊?”
陈累看着秀琴那副欲言又止、脸颊微红的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他故意装傻:“团长?挺好的啊!能吃能睡,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哎呀!不是问这个!”秀琴急得跺了下脚,脸更红了,“我是说……是说团长他有没有提起过……俺?”
陈累看着秀琴那副娇羞又急切的样子,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一本正经地说:“提起过啊!团长说,秀琴同志工作积极,觉悟高,心肠也好,是妇救会的模范!”
秀琴一听,期待地看着陈累:“还有呢?”
“还有?”陈累摸着下巴,故作思考状,“哦!团长还说,秀琴同志泼辣能干,是个好同志!”
“就……就这些?”秀琴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带着一丝失落。
陈累看着秀琴失落的样子,心中暗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秀琴同志,你这是?”
“陈小哥,俺也不怕你笑话,俺跟团长说了俺喜欢他,俺想给他当媳妇照顾她,可团长连着好几天了都躲着俺”
陈累乐了:“哈哈,那团长咋说的?”
秀琴有点委屈的说:“团长说俺是个好姑娘,但是要把小鬼子打跑了才能娶俺,俺现在就想照顾团长。”
陈累明白了两人肯定己经表达过心意,“哈哈,团长那人你还不了解?他心里头想啥,脸上可藏不住!不过嘛……这事儿啊,你光问我可不行。你得找管这事的人去!”
“管这事的人?谁啊?”秀琴一脸茫然。
“还能有谁?”陈累朝团部努了努嘴, “咱们赵政委啊,他可是管思想、管生活的,走,我带你找他去。”陈累一脸的幸灾乐祸想看热闹。
秀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嗔怪地瞪了陈累一眼:“陈小哥!你……你学坏了。”
团部里,“他李云龙也有今天,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赵刚和陈累两人都是一脸笑意。被通讯员喊过来的李云龙看着陈累脸上的一脸坏笑,:“小秀才,你他娘的坏笑啥呢?”
砰!赵刚一拍桌子“好你个色胆包天的李云龙啊,你说,你都对人家秀琴干什么了?你要是不说我和你没完!”
李云龙一脸慌张:“天地良心啊,我,我啥也没干啊。”
“团长,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秀琴妹子刚刚才走,你搂人家秀琴没有?”陈累都快笑出声了。
李云龙黝黑的老脸好像有点泛红“这事倒有,可我没干别的呀”
“还没干别的,人都让你楼了,你还想干点啥别的?”赵刚开门见山。
“噗!”陈累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刚白了陈累一眼:“你严肃点。”又转向李云龙“我还听说啊,头天晚上你还搂着人家,第二天就装着没事人似的,理都不理人家,说的是你吧,李云龙啊李云龙,没想到你能干出来这种事。”
陈累接着话茬:“是啊团长,你要不愿意,你就别搂人家,秀琴妹子可说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嘿嘿,你看咋整吧。”
“真这么说的?哎呀,这回可讹上了,老赵,我可就搂了那么一回,小秀才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回祸可闯大了。老赵,老赵,快给我想想法子”李云龙一脸慌张。
这次,连赵刚都笑了出来,“李云龙啊,你也有这么怂的时候啊。”赵刚和陈累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合着伙涮老子是不是?”李云龙抬脚就要踢小秀才。
“我看你啊,也该娶个媳妇了”赵刚一看气氛要变,赶紧加了一句,“人家姑娘对你一片真心啊,论条件也不比差,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你泥腿子一个啊,你说秀琴哪点配不上你,我看你啊也别装蒜了,我还不知道你吗?表面装正经,可心里面就跟那猫爪子挠似的,是不是?”
李云龙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老赵啊,你可别拿我开心了,咱们团清一色的光棍,我当团长的不能搞这个特殊。再说了现在是在打仗啊 ,兄弟们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娶媳妇全团的一起娶,要不然一起当和尚。”
和尚在屋外冲进来,“到,团长你找俺。”这和尚也不是啥素和尚,还在外边偷听,陈累都开始捂肚子了。
赵刚站起身,“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亏你还是个团长,就这么点觉悟啊,你当你是梁山好汉啊,就算是梁山好汉也没有一起娶媳妇啊,咱八路军不是山大王,只要年龄职务够标准就可以结婚,这谁看着眼馋也没有用,我就问一句话,你喜欢秀琴吗?”
李云龙居然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重重点头“喜欢!”
“哈哈,这不就结了么?我来给你们当证婚人,陈累,去跟炊事班说一声,把缴获的罐头都拿出来,多弄点白菜咱们炖上一锅,今天就举行婚礼。”
“好叻,沾了团长的光吃顿好的。”陈累跟和尚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
战士们听说团长要娶媳妇了,都乐开了花。炊事班的更是摩拳擦掌,嚷嚷着要拿出看家本领,给团长办个像样的婚宴。团部院子里,战士们正兴高采烈地帮着搬桌子、借碗筷。
保卫干事朱子明也混在人群中,脸上堆着笑,帮着搬一条长凳,只是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本来一首拖拖拉拉的给了鬼子一些没什么用的情报,但是三天前在村东老槐树下,鬼子留下的他当时写的自白书,并威胁第三天一定要拿到独立团布防图和暗哨口令到后山崖底汇合。他看着战士们脸上真诚的喜悦,听着他们对团长和秀琴的祝福,心里只能期盼鬼子别那么快发起攻击。
“朱干事,搭把手,把这筐萝卜抬到伙房去!”一个战士招呼道。
“哎!来了!”朱子明连忙应声,挤出一个笑容,上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