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画廊的星光还未从视网膜上褪去，苏晓的眼前突然漫起一片混沌的雾霭。
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某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量子态物质，像被无限拉长的概率波函数具象化。她伸出手，五指在雾中若隐若现，时而清晰如常，时而透明得几乎消散。
"林毅？"她的声音在混沌中回荡，却没有激起任何回应。
西周的雾气开始扭曲，无数模糊的人形轮廓在灰白中浮现又消散。每个轮廓都有着熟悉的特征——那个总是不听话的发梢，微微前倾的站姿，还有说话时习惯性虎口的小动作。
"量子叠加态......"苏晓喃喃自语，科学家的本能让她立刻分析起眼前的景象，"所有可能性的概率云同时存在。"
她的指尖触碰到最近的一个人形轮廓。刹那间，世界重组。
——
实验室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痛。苏晓站在熟悉的操作台前，布基球在防震台上泛着幽蓝的微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试参数，后颈处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
"林毅！"她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我们必须——"
男人转过身，眉头微蹙："您是？"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陌生的困惑。
苏晓的呼吸停滞了。她认得这个场景——这是他们初遇的那天，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里。但此刻的林毅眼中没有熟悉的温度，只有面对陌生同事的礼貌疏离。
"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我是新来的研究员。"
概率云重置了他们的关系。这一次，他们是素不相识的同事。
林毅（如果这个陌生版本还能称为林毅的话）礼貌地点头，继续低头调试设备。苏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侧脸在实验室的冷光下勾勒出锋利的轮廓。他的睫毛还是那样长，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但里面不再藏着只对她流露的温柔。
一阵刺耳的警报突然响起。
"小心！"林毅猛地抬头，视线越过她看向身后的置物架。
苏晓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推开。她踉跄着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一整排铯样本从架子上坠落——在现实世界里，这曾是他们第一次合作的契机。
玻璃瓶在林毅背上炸开，腐蚀性液体瞬间烧穿了白大褂，在皮肤上烙下狰狞的痕迹。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却还强撑着挡在她和危险之间。
"您没事吧？"他疼得声音发抖，却还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奇怪，我不认识您，但就是不能看您受伤......"
苏晓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跪爬过去，颤抖的手抚上他血迹斑斑的脸颊。概率云可以重置记忆，可以扭曲关系，却无法抹去灵魂深处最本能的冲动——就像电子永远绕着原子核旋转，就像光速永远不变，就像他永远会保护她。
她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不是轻柔的试探，而是带着六十个世界的思念与疼痛，像是要把所有未说的告白都烙进他的唇齿间。林毅的身体僵住了，随后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抱紧她，回应得近乎绝望。
灰白的概率云在这一刻坍缩。无数可能性像退潮般消散，实验室的墙壁融化，重组为星光下的草原。林毅的记忆如潮水般回归，伤口的血迹化作玫瑰花瓣飘散。他微微喘息着抵住苏晓的额头，瞳孔里映着万千星辰和她通红的眼眶。
"这次我记得。"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唇角，"从第一杯咖啡到最后一次冒险，全都记得。"
夜风拂过草尖，带着量子隧穿般的微妙震颤。苏晓突然意识到，概率云或许从未真正重置过什么——它只是剥去了所有伪装，让他们看见最赤裸的真相：
无论多少平行宇宙，多少种可能性，林毅都会爱上她，她都会找到他。
就像电子终将回到基态，就像光终将抵达目的地，就像他们终将相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