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量天国的重力灯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光斑，苏晓的皮肤突然传来一阵锐利的刺痛。
不是受伤的疼痛，而是某种被压缩的异样感——仿佛整个世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成薄片。她惊恐地低头，看到的不是熟悉的身体曲线，而是一幅精细的剪影：修长的轮廓，飞扬的发丝，甚至连睫毛都成了纸艺般的镂空花纹。
"林毅？！"她的声音也变得扁平，像是从一张纸上发出来的。
"我在这里。"
声音从左侧传来。苏晓努力转动视角（如果纸片人的移动能称为转动的话），看到一张男性剪影贴在她旁边的"地面"上——那是林毅，比她高半个头，轮廓利落得像是用最锋利的刻刀雕出来的。即使变成了二维平面，她依然能认出他的特征：总是的刘海，微抿的唇角，还有领口永远歪着的第二颗纽扣。
"二维化......"苏晓下意识想摸记录本，却发现手臂只能在平面上左右移动，"这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
林毅的剪影轻轻颤动——他在笑。
"欢迎来到剪纸幻境。"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苏晓努力"仰头"，看到一张巨大的老人剪影悬浮在"天空"处。他的胡须由无数细密的锯齿纹构成，眼睛是两个心形空洞，"在这里，想象力比质量更重要。"
话音未落，一阵风（如果平面上的气流能称为风的话）突然袭来。苏晓的剪影边缘开始翻卷，像张被吹起的报纸。她本能地想抓住什么，但在二维世界里，"抓住"这个概念本身就不存在——
林毅的剪影突然扑过来。不是立体世界的拥抱，而是精确地与她边缘重叠，用自身的重量压住她即将被吹起的部分。
"别动。"他的声音从重叠的纸张间传来，震得她剪影微微发颤，"我有个主意。"
苏晓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在量子海洋她能计算波函数，在机械丛林能修理齿轮兽，但面对一张纸的世界，她的所有知识都成了无用的符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毅的剪影"站"起来（实际上是沿着折叠线立起），用不存在的"手"撕下自己的一小条边缘。
"你在干什么？！"
没有回答。林毅的剪影开始变形——他将撕下的纸条弯成环状，再巧妙地穿插进苏晓剪影的"手腕"处。这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但剪纸幻境似乎鼓励这种荒谬的操作。纸条穿过的地方亮起金光，将两个剪影牢固地连接在一起。
风更大了。其他剪纸生物惨叫着被卷走，但苏晓和林毅因为那根连接纸条而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纸条在狂风中绷首，发出琴弦般的嗡鸣。
"小时候在孤儿院。"林毅的声音混在风里，"我常这么剪纸人......把他们连在一起，就永远不会丢。"
苏晓的剪影边缘微微卷曲——如果纸片人能哭，这大概就是最接近的表现。她突然想起林毅档案里的童年照片：瘦小的男孩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剪刀和彩纸，身后是孤儿院灰白的墙。
风停时，剪纸老人再次出现。
"恭喜通过考验。"他的胡须哗啦啦抖动，"你们证明了最牢固的连接——"
世界突然折叠。
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折叠——天地像张对折的贺卡般合拢，再展开时，三维性如潮水般涌回。苏晓踉跄着恢复立体感，差点摔倒时被林毅扶住。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真实得令人晕眩。
"没事吧？"
苏晓摇头，突然发现手腕上多了个金色环状纹路——正是剪纸世界里连接他们的那条纸带。她轻轻触碰，金环微微发光，映出林毅同样纹路的手腕。
"看来是纪念品。"林毅笑着转了转手腕，"要弄掉吗？"
苏晓下意识捂住金环。
"留着吧。"她转身走向出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实验数据需要长期观察。"
林毅的笑声从背后追上来，温暖得像剪纸世界里那根永不断裂的连接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