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夫人莫吃醋
两人并肩走进庭院,金桂的香气扑面而来。陆清婉看着昭阳手里的木匣,打趣道:“公主还带了礼物?苏彻这几日正念叨着西境的旧事,怕是要乐坏了。”
昭阳的心轻轻一跳,故作从容道:“些微薄礼,不成敬意。”
正厅里,苏彻穿着件常服,正对着棋盘发呆。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来,目光在昭阳身上顿了顿,随即落在陆清婉身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回来了?”
“可不是嘛,”陆清婉接过昭阳手里的木匣,递给侍女,“公主特意来看你,说是有好东西给你。”她走到苏彻身边,自然地帮他理了理衣襟,“我去让厨房备些酒菜,你们先聊着。”
转身时,她状似无意地对昭阳笑道:“公主别见外,苏彻这人看着严肃,实则好相处。说起来,你若真嫁入皇家,论辈分,我还该叫你声‘弟媳妇’呢。”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昭阳一下。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接话,只是走到棋盘旁:“元帅在研究棋局?”
苏彻点头:“闲来无事,解解闷。”
“我倒懂些棋路。”昭阳在他对面坐下,指尖点在棋盘上的“将”位,“这步棋若走这里,或许能破局。”
苏彻挑眉,依言落子,果然盘活了整盘棋。他抬眼看向她,眼里带着几分讶异:“公主不仅懂兵法,棋艺也不错。”
“在楚国时,常与父王对弈。”昭阳的指尖在棋子上打转,“他总说,棋局如战场,需得沉得住气。”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元帅被禁足这些日子,沉得住气吗?”
“没什么沉不住气的。”苏彻起身从柜里取出坛酒,正是陆清婉备着的醉春风,“正好趁机歇歇,想想西境的事。”
“我带了楚国的酒。”昭阳示意侍女呈上酒壶,“比醉春风烈些,叫‘焚雪’,当年我哥哥在北境打仗时,常喝这个。”
苏彻看着那琥珀色的酒液,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北境的冬天,是得喝点烈的。”
两人正说着,陆清婉端着几碟小菜走进来,见他们要喝酒,笑道:“看来我来得正好。”她把菜摆在桌上,目光在那壶“焚雪”上扫过,又看看昭阳望着苏彻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欣赏,像春日的嫩芽,藏不住的。
“公主难得来,你们喝吧,我去看看厨房的汤。”陆清婉转身就要走,语气却比刚才淡了些。
“清婉。”苏彻叫住她,“汤让侍女盯着就好。”
陆清婉没回头,只摆了摆手:“你们聊正事,我在这儿碍事。”
苏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眉头微蹙。昭阳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笑道:“陆小姐似乎……不太高兴?”
“她就是这样。”苏彻放下酒坛,起身道,“我去看看。”
后院的葡萄架下,陆清婉正对着那坛醉春风出神。听见脚步声,她没回头,只轻声道:“怎么不陪你的贵客?”
“什么贵客,就是朋友。”苏彻走到她身边,见她噘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忍不住笑了,“吃醋了?”
“我才没有。”陆清婉别过脸,却被他轻轻捏住下巴,不得不转头看他。阳光透过葡萄叶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竟有些温柔。
“昭阳公主是楚国的使者,也是……可以争取的盟友。”苏彻的拇指着她的脸颊,“她手里有温家与南梁勾结的证据,我跟她喝酒,是想套套话。”
“套话需要靠那么近吗?”陆清婉哼了一声,“我看她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吞下去了。”
“那你看我的眼神呢?”苏彻低头凑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是不是也想把我吞下去?”
陆清婉被他逗笑了,伸手推开他:“不正经。”心里的那点酸意,却像被风吹散的云,淡了。
“在你面前,不用正经。”苏彻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颗圆润的雪莲子,“前几日让马五托人从西境带来的,给你补补。”
陆清婉捏着那颗雪莲子,眼眶有些发热:“就知道哄我。”
“不哄你哄谁?”苏彻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这辈子,就只哄你一个。”
葡萄架下的风带着甜意,吹得两人的衣袂轻轻晃动。陆清婉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道:“那楚国公主……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嗯,比三皇子强多了。”
“你还夸她。”陆清婉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苏彻低笑出声:“夸她是为了让她帮我们对付温家,心里最厉害的,还是你。”他想起她查到的温家账册,想起她不动声色地拉拢京营的老兵,“没有你,我这闭门思过的日子,怕是真要闷死了。”
陆清婉被他说得心花怒放,却还是嘴硬:“少油嘴滑舌。快回去吧,别让公主等急了,人家可是特意来看你的。”
“一起回去。”苏彻牵着她的手,“有些话,当着你的面说,才放心。”
正厅里,昭阳正对着棋盘出神。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见苏彻牵着陆清婉走进来,两人的手指交握,像浑然一体的玉,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失落。
“让公主久等了。”苏彻松开陆清婉的手,重新坐下,“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北境的冬天。”昭阳端起酒杯,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我哥哥说,那里的雪能埋到马腹,夜里行军,连说话都怕冻掉舌头。”
“确实。”苏彻与她碰了碰杯,“不过玄铁军有法子,把烈酒倒在雪里,能暖身子,还能给马擦蹄子防滑。”
陆清婉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给苏彻夹一筷子菜,眼神里的默契,不是旁人能进去的。昭阳看着他们,突然明白陆清婉刚才为何会吃醋——那样亲密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自己是外人。
酒过三巡,昭阳说起楚国的风俗,说起楚地的山水,苏彻偶尔应和,陆清婉则补充几句长安的趣事,气氛倒也融洽。直到夕阳西下,昭阳才起身告辞。
“今日多谢款待。”她看着苏彻,认真道,“温家的事,我会再查,有消息……会让人送来。”
“多谢公主。”苏彻点头。
陆清婉送她到门口,笑道:“公主慢走,改日有空,我做些楚地的点心,请你来尝尝。”
这话里的客气,像层薄纱,掩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昭阳笑了笑:“好。”
马车驶离苏府时,昭阳掀开窗帘,看见苏彻正站在门口,陆清婉依偎在他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暖的画。
侍女轻声问:“公主,还去三皇子府赴宴吗?”
昭阳放下窗帘,闭上眼睛:“不去了。”她突然觉得,三皇子那些讨好的举动,和苏彻与陆清婉之间的默契比起来,简直像孩童的把戏。
而苏府里,陆清婉看着苏彻把昭阳送的《西境秋猎图》挂起来,故意道:“画得真好,比我绣的帕子好看多了。”
苏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肩:“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油嘴滑舌。”陆清婉靠在他怀里,嘴角却扬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