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君命

2025-08-20 2269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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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君命

西境的秋意比长安浓得早,城楼上的龙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苏彻的玄铁铠甲,带起细碎的银光。

他手里捏着从长安快马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被指腹磨得发毛——四皇子苏和联合七位文臣上奏,字字句句都在说“西境平定,苏彻久掌兵权恐生异心”,恳请陛下“调元帅回京述职,以安社稷”。

“元帅,这明摆着是陷阱。”

马五的大嗓门在帐外响起,他刚巡营回来,铠甲上还沾着晨露,“长安那帮文官就会背后捅刀子!您要是回去了,还不得被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苏彻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火苗舔舐着信纸,将“谋反”二字烧成灰烬。

“四皇子想借陛下的手削我的权。”他声音平静,目光落在帐外操练的士兵身上——归亲营的老兵正带着新兵扎马步,李瘸子嗓门最大,手里的木棍敲得地面咚咚响,“他以为西境离了我就会乱,却忘了玄铁军的根,从来不是我苏彻一个人。”

帐帘被轻轻掀开,绿珠端着药碗走进来,碗里是刚熬好的伤药。她胳膊上的箭伤还没好利索,动作却已稳当许多,将药碗放在案几时,指尖不经意碰到苏彻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长安的信?”她轻声问,目光落在灰烬上。

苏彻点头,从怀里掏出另一封写好的奏疏,递过去让她看。

绿珠认得他的笔迹,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西境初定,萧烈余党未清,臣愿即刻回京述职,然西境防务需得妥帖交接……”

“您真要回去?”绿珠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药香,“归亲营刚查到萧烈在南梁边境联络旧部,此刻离京,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因如此,才要回去。”苏彻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南梁与西境交界的“断云崖”,“苏和要的是我离军,我偏要给他看看,就算我不在西境,玄铁军照样能顶住。”他转头看向绿珠,目光比帐外的秋阳还暖,“你留下。”

绿珠愣住了。

“归亲营的老兵熟悉西境地形,你性子细,能镇住他们。”苏彻从案几上拿起枚虎符,是西境副将的兵符,他将虎符塞进绿珠手里,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萧烈最恨的是你烧了他的银库,定会找你报复,正好引他出来。”

“可……”绿珠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马五会配合你。”苏彻的目光扫过她的伤臂,眉头微蹙,“药按时喝,别学那些老兵硬扛。”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遇到拿不准的事,就问李瘸子,他在西境三十年,比谁都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

这些话平实得像在交代日常琐事,绿珠却听得心头一热。

她知道苏彻从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这般细致叮嘱,是把西境的安危、把追查萧烈的重任,真真切切交到了她手上。

“属下遵命。”她握紧虎符,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烫得她眼眶发热。

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归亲营的老兵们不知何时聚在了帐前,李瘸子领头,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伤残的弟兄,有断腿的,有瞎眼的,一个个都挺直了腰板。

“元帅!”李瘸子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弟兄们都听说了,长安那帮人要算计您!俺们已经写好了联名信,愿意跟着您回长安,给您当证人!”

“对!俺们能证明元帅从没反心!”

“玄铁军的命都是元帅给的,谁想害元帅,先踏过俺们的尸体!”

老兵们的喊声震得帐顶落灰,苏彻掀帘走出时,看见夕阳正落在他们身上,把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些人还在为家人当质子的事垂泪,如今却愿为他豁出性命。

“都起来。”苏彻弯腰扶起李瘸子,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我苏彻带兵,从不让弟兄为我个人冒险。”他指着城楼下操练的新兵,“你们的责任是守住西境,带好这些娃子,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玄铁军的规矩——这比跟着我去长安有用百倍。”

李瘸子抹了把眼泪,把联名信塞进怀里:“元帅放心!只要俺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萧烈的余党抬头!”

苏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所有老兵,突然提高声音:“玄铁军的弟兄听着!我苏彻这就回长安,不是因为怕了谁,是因为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能守好西境,相信你们能护好这里的百姓!等我回来时,要看见西境的庄稼长得比去年好,要听见娃娃们的笑声比去年响!”

“是!”震耳欲聋的回应撞得城楼都在晃,连刚学步的小石头都举着木刀喊“元帅放心”,逗得老兵们笑中带泪。

出发前夜,绿珠在城门口送他。玄铁骑兵已备好马匹,苏彻翻身上马时,绿珠突然递来个布包,里面是用油纸裹好的桂花糕,是她娘亲手做的。

“路上吃。”她低着头,声音比风声还轻,“长安不比西境,人心……更险。”

苏彻接过布包,入手温热。他看着绿珠被月光拉长的身影,突然想起暗河漩涡里她惊惶的眼神,想起城楼救援时她挡在老妇身前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等我回来,还想吃你娘做的桂花糕。”

绿珠猛地抬头,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像落了星光,瞬间红了脸,转身跑进城门里。

苏彻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握紧了手里的布包。马五凑过来打趣:“元帅,绿珠姑娘脸红的样子,倒比长安的胭脂好看。”

苏彻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调转马头时,玄铁刀指向长安的方向:“走。让四皇子看看,我苏彻是不是他能算计的人。”

骑兵队踏着月光出发,马蹄声敲在西境的石板路上,像在给这片刚平定的土地立下誓言。城楼上,绿珠扶着垛口望着他们远去,手里的虎符被体温焐得温热——她知道,苏彻这一去,长安的风浪定然不小,但他留下的信任,比任何兵符都更能让西境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