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城楼喋血
萧烈的佩剑在月光下划出冷弧,离小石头的脖颈只剩三寸。
城楼下的李瘸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玄铁军的阵列里爆发出愤怒的咆哮,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股杀意冻住。
“苏彻!再不退军,这小兔崽子的血就要染红城楼了!”
萧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
他看见苏彻的手按在玄铁刀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嘴角勾起残忍的笑——他赌苏彻不敢拿人质的命冒险。
就在这时,东门突然亮起冲天火光。
归亲营的烟火如期燃起,只是比计划中更烈,红得像要把夜空烧穿。萧烈的眼皮猛地跳了跳,刚想分兵去查看,就听见箭楼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绿珠的短刀刺穿了最后一个守卫的咽喉。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迅速转动箭楼墙角的石砖——那是母亲用虎牙暗示的机关。暗门“吱呀”打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梯,直通城楼内侧的储物间。
“娘教的本事,真的够用。”
绿珠咬着牙钻进暗门,梯阶上的青苔滑得像油,她几次差点摔倒,全靠刀柄撑住。
储物间里堆满了箭支和滚石,透过缝隙能看见城楼中央的景象:三十多个人质被捆在木桩上,萧烈的亲卫正举着刀,等着他下令。
“时辰到了!”亲卫统领高声喊道,“王爷有令,斩第一个!”
刀光落下的瞬间,绿珠猛地撞开储物间的木门,手里的短刀脱手飞出,精准地钉在亲卫的手腕上。“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萧烈回头看见她,眼里的惊讶瞬间变成暴怒:“绿珠丫头?给我抓住她!”
绿珠没管冲过来的士兵,转身推倒身后的箭支架。数百支箭哗啦啦砸下来,挡住了亲卫的路。
“娘!带大家往这边跑!”她朝着母亲的方向大喊,却看见母亲正拼命给小石头解绳子,手指被麻绳勒出深深的血痕。
“别管我!先救孩子!”母亲的声音嘶哑,终于解开小石头的绳索,将他往绿珠这边推,“快走!”
小石头踉跄着跑过来,眼里含着泪却没哭:“姐姐,我爹说要像个男子汉!”
绿珠的心像被烫了一下,拉着他往暗门退。
就在这时,萧烈的刀劈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袖子被劈开,皮肉翻卷着露出来。
“抓住她!”萧烈怒吼,亲卫们绕过箭支堆围上来。
城楼下的苏彻看得目眦欲裂。
他突然拔刀指向城门:“玄铁军听令!撞门!”
二十架攻城锤同时砸在城门上,“咚咚”的巨响震得城楼都在晃。
萧烈的士兵慌了神,不少人回头看向城门的方向,手里的刀慢了半分。
“就是现在!”
李瘸子突然大喊,带着归亲营的老兵冲向城墙下的排水渠——那是他们当年修城墙时挖的,窄得只能爬过去,却能直通城楼的地基。
老兵们像泥鳅一样钻进渠口,手里的短刀在黑暗中闪着光。
李瘸子爬在最前面,肩膀被渠壁的石头磨破了皮,血顺着衣摆滴在泥水里,他却像没感觉似的,满脑子都是小石头的笑脸。
城楼上,绿珠已经退到暗门口,后背抵住冰冷的石壁。
母亲和几个妇女挡在她身前,手里握着捡来的断箭,对着亲卫们嘶吼:“别过来!”
萧烈的刀又一次劈来,这次却被母亲用胳膊架住。
刀刃划破她的皮肉,血瞬间染红了粗布衣裳,她却死死抓住刀身不肯放:“珠儿,带孩子们走!”
“娘!”绿珠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走啊!”母亲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萧烈一脚踹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楼的地基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李瘸子带着老兵们从地下凿穿了石板,手里的火药包点燃了引线。
萧烈!你的死期到了!
火光在脚下炸开,城楼剧烈摇晃,亲卫们纷纷摔倒。
绿珠趁机拉起小石头,又拽住母亲的手,朝着暗门冲去。
其他妇女也跟着往外跑,哭喊声、尖叫声混着爆炸声,乱成一团。
萧烈被气浪掀翻在地,看着人质们一个个消失在暗门里,气得目眦欲裂。
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弓,瞄准了跑得最慢的一个老妇人。
“小心!”绿珠回头看见,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把老妇人推开。
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钉在暗门的门框上,尾羽还在嗡嗡作响。
“珠儿!”母亲拉着她冲出暗门,外面的玄铁军已经撞开了城门,马五带着盾牌营冲在最前面,刀光起落间砍翻了城门口的守卫。
“元帅!人质救出来了!”马五的吼声震耳欲聋。
苏彻勒住马,看着从暗门里跑出来的人群,终于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绿珠流血的胳膊上,眉头猛地皱起,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举起玄铁刀:“杀!”
玄铁军如潮水般涌上城楼。萧烈看着冲过来的士兵,又看看空荡荡的暗门,突然发出绝望的狂笑。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李瘸子抱着小石头,老泪纵横。绿珠扶着母亲,看着城楼上飘扬的狼头旗,终于露出了笑容。母亲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她的头,眼里的担忧变成了欣慰。
苏彻望着喧闹的人群,老兵们正把获救的孩子架在脖子上,举着缴获的萧烈军旗当舞旗,踩着不成调的步子转圈。
阳光落在大夏龙旗上,金线绣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风里舒展腰身。?
“西境安稳了,” 他忽然对绿珠说,“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就派人送你们回长安。”?
绿珠低头看着手里的桂花糕,碎屑落在包扎的伤口上,竟不觉得疼。“俺娘说,想在西境开个小铺子,卖桂花糕。” 她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朝阳还亮,“她说这里的兵爷们,值得吃点甜的。”?
远处传来震天的欢呼,李瘸子不知从哪摸出个铜锣,敲得震天响。玄铁军的士兵们围着篝火跳起了战舞,归亲营的老兵们扯着嗓子唱当年的军歌,跑调跑到天边,却没人笑得出来 —— 眼泪早把笑意泡软了。?
苏彻举起陶碗,对着朝阳的方向。碗沿碰撞的脆响里,有老兵与家人的哽咽,有玄铁军的呐喊,还有绿珠母亲轻轻哼起的歌谣。这西境的清晨,终于不再只有血腥与厮杀,而是装满了人间烟火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