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皇子

2025-08-20 2454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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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三皇子

养心殿的烛火燃到深夜,皇帝对着三份奏折唉声叹气。

案上的鎏金砚台里,朱砂已凝固成块,像极了他此刻沉重的心思——四皇子苏和的奏折说“关中盐商作乱,需亲往安抚”,五皇子苏棠则称“江南漕运梗阻,片刻离不得”,两人都以“地方要务”为由,谢绝了他召其回朝的旨意。

“哼,地方要务?”皇帝将奏折扔在地上,龙袍的广袖扫过案几,打翻了盛着残茶的白瓷碗,“他们是舍不得手里的地盘!”

李德全慌忙跪在地上去捡碎瓷片,指尖被割破也不敢作声。

他伺候皇帝四十余年,从未见陛下如此动怒——那怒意里,藏着深深的无奈。

四皇子靠着关中门阀,掌控着大夏半数的盐铁;五皇子握着江南赋税,船队能绕着海岸线走三圈。

这两个儿子早已不是当年需要他庇护的孩童,而是割据一方的土皇帝,自然不肯轻易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

“陛下息怒。”温祺从殿外走进来,青灰色的官袍上还沾着夜露。

他刚从三皇子府回来,袖中藏着苏瑾手抄的《论语》,字里行间透着温润,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三位皇子各有擅长,四皇子和五皇子愿为陛下镇守地方,亦是美事。”

皇帝抬眼看向他,这位左丞相是温家的掌舵人,也是三皇子苏瑾的亲舅舅。

此刻他说这话,明着是劝慰,实则是在提醒——还有三皇子可用。

“瑾儿……”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些,“他性子太软,能担事吗?”

“殿下只是不善张扬。”温祺躬身呈上苏瑾的手抄本,“这些年他在府中研读律法,对长安的民情了如指掌。

若能给他个机会历练,定能为陛下分忧。”

皇帝翻开手抄本,只见末尾批注着长安各坊市的赋税明细,连西市胡商的交易额都记得清清楚楚,字里行间的细致,竟比户部的账册还周全。

他的手指在“长安知府”四个字上停住——这个职位掌管京城民政,看似权轻,却能直接接触到市井舆情,若是用好了,足以成为制衡苏彻在军中影响力的棋子。

“传旨。”

皇帝拿起朱笔,笔尖在明黄的圣旨上悬了片刻,终究落下,“封三皇子苏瑾为‘明安王’,赐开府建牙之权,兼任长安知府,总领京城民事。”

温祺的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却很快掩饰过去,只躬身道:“陛下圣明。”

“明安王……”皇帝看着圣旨上的封号,喃喃自语,“朕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能让长安安稳,让这朝堂……能再稳些。”

三皇子府的灯亮到天明。

苏瑾穿着簇新的王袍,看着府门前竖起的“明安王府”匾额,指尖在冰凉的牌匾上轻轻。

温祺站在他身后,将一枚虎符递过去:“这是京兆尹衙门的兵符,虽只有五百衙役,却是陛下的心意。”

苏瑾接过虎符,沉甸甸的铜质感压得掌心发沉。

他想起昨夜温祺的话:“陛下需要你制衡苏彻,温家需要你站稳脚跟,这长安知府的位置,就是你的战场。”

“舅舅,”他转身看向温祺,“我若接了这差事,便是与六弟为敌。”

“非敌非友,是制衡。”

温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彻手握兵权,若无人能在文官集团里与他抗衡,不出三年,这大夏的江山就要改姓苏了。

你是皇子,是温家的希望,不能退缩。”苏瑾沉默着走到书房,案上摊着长安的舆图,各坊市的标记密密麻麻。

他想起幼时在冷宫见过苏彻,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弟弟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却能在雪地里把馒头分给他一半。

那时的他们,还不懂什么叫权谋,什么叫制衡。

“来人。”

他突然开口,“备轿,去户部。”新任长安知府的第一桩事,便是清查长安的粮仓。

这举动看似寻常,却精准地打在了四皇子苏和的痛处——关中门阀在长安的粮仓,半数都挂着“户部储备”的空名,实则在暗中囤积居奇。

温祺得知后,对着幕僚冷笑:“瑾儿比我们想的要狠。”户部衙门里,苏和的岳丈柳大人正看着账册直冒冷汗。

苏瑾派来的人拿着知府手令,一句句核对粮仓的出入记录,连三年前的陈粮都要开箱查验。

“这明安王是疯了?”柳大人拍着桌子,“他就不怕得罪关中的同僚?”

手下的师爷苦着脸:“听说温左丞给京兆尹衙门加了人手,现在连西市的胡商都知道,新上任的知府是块铁板。”消息传到关中时,苏和正在盐场巡查。

他看着密信,突然将茶杯捏碎:“苏瑾想拿我开刀立威?告诉柳大人,让他先忍着,等我把盐税的账本理清楚,再回长安陪他玩。”江南的苏棠也收到了消息,正坐在漕运的大船上喝茶。

他看完信,对随从笑道:“三哥这是要当陛下的新棋子了。

也好,让他先去试试苏彻的锋芒,我们看戏便是。”而此时的长安街头,百姓们正围着新贴出的告示议论纷纷。

告示上写着,长安知府苏瑾将每月初一、十五在府衙前受理冤情,无论官民,皆可直陈。

“这位明安王看着是个办实事的。”

卖胡饼的老汉啃着饼,“前几日谢家的奴才强占民房,知府衙门当天就派人拆了,比以前的官靠谱多了。”

“听说他还是六皇子的哥哥呢……”旁边的书生叹气,“不知道两位殿下能不能和睦相处。”这话传到明安王府时,苏瑾正在灯下批阅卷宗。

皇帝既盼着苏彻能平定西境,又怕他军功太盛,回来后无人能制。

“或许……瑾儿真能成为那杆新的秤。”皇帝望着窗外的月光,喃喃自语。

可他不知道,苏瑾在受理冤情时,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境的信。

信是绿珠写的,只有一句话:“元帅说,长安若乱,他便回师。”

苏瑾将信纸焚成灰烬,看着火星在风中熄灭,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疲惫。

他知道,这场由皇帝亲手掀起的制衡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和苏彻这对兄弟,终究要在朝堂的棋盘上,落子对峙。

明安王府的灯笼亮了一夜,映着门前的石狮子,像在无声地宣告:这座城,从此多了一位不容忽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