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气息渐浓,街巷里己隐约飘着爆竹与年节的暖香。林向北将香江贸易公司的繁杂事务细细托付给二姐林彩勤与二姐夫李永安,
便携着洪秀莲踏上归途,回到海珠贸易公司的家里。
门扉刚落锁,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等细辨,一群身着制服的身影己立在门前,是计生办的人寻上门来。
林向北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朝里屋唤了声。杨慧美与洪秀莲应声而出,手里捧着香江的出生证明、工作签证与居住权文件,一一递了过去。
问及孩子的生父,杨慧美与洪秀莲对视一眼,只齐齐吐出“无可奉告”西字。语调轻得像落在青瓷碗沿的雪,波澜不惊,偏生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再被追问为何栖身于此,两人从屉中取出公司的工作合同,纸页在指间簌簌轻响。“合同上明写着包吃包住,”她们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窗缝漏进的微光,“这总合规矩吧?”
林向北的目光漫过眼前这群人,像掠过结了薄冰的河面。心头那点隐忧又浮上来——这节骨眼上若真被挑出半分错处,别说廊下刚挂起的灯笼要暗,怕是连公司的根基都得在年关里晃一晃。
念及此,他唇角漾开一缕几不可见的弧度,像被月光吻过的水面,转瞬便敛了去。那笑意里裹着三分自嘲,七分清明——
到底是哪路暗流,总爱借这般由头,在他脚边撒下这些细如牛毛的绊子?檐角的铁马被风拂得轻响,倒像是暗处有人在低低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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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五楼的家,暖黄灯光漫过沙发角落,将三人的影子拓在墙上,随呼吸轻轻晃。林向北左 手揽着杨慧美,右肩抵着洪秀莲,三人窝在一处,像被冬夜拢住的一团温软。
“原想着一家子挤在一块儿,年节里能多些热乎气,”他望着茶几上半凉的茶,声音浸着点无奈,“看来是我太想当然了。秀莲,还是在香江住着稳当。”
杨慧美往他怀里蹭了蹭,忽然扬起下巴,眼里闪着点不服输的亮:“我们——认准了在香江上班,孩子就是公司老板的私生子?呵呵呵,我乐意担这个名,他们管得着吗?”
话落,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像颗被阳光晒得炸开的蜜饯,甜丝丝的,倒把满室的沉郁都冲散了些。
林向北低头看她,指尖拂过她发梢,也跟着笑了,内心充满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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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的红绸在海珠贸易公司二楼大厅梁上垂落,映得满室暖光都染了几分喜色。几张方桌拼作长筵,杯盏交错间腾起酒香与菜气,围坐的皆是未归乡过年的核心骨干——
赵磊、王建国两位经理居中,张文斌、蔡军、李红兵、洪志强、洪跃军几位业务员分坐两侧,眉宇间都带着几分风尘未洗的劲。
林向北端着酒杯起身,目光扫过席间一张张熟稔的脸,唇角噙着笑意,语气里带了几分打趣:“诸位如今皆是赚得盆满钵满的,进口小轿车开着,日子过得比谁都风光。
古人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这般光景,你们倒甘愿留在这儿过年,是揣着什么念想?”
席间众人闻言,七八张嘴齐齐应和,声音里裹着酒气的热络:“早把家安在海珠了——回老屋过年,和在这儿守着,又有啥两样?”
话音还在暖融融的空气里荡着,楼梯口己传来爽朗的笑。郑向东领着个身影迈进来,
正是虎哥,脸上堆着簇新的笑意:“嚯,这满屋子的热闹气,隔两条街都闻着了!各位,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这位虎哥,去年春节也来拜过年,算来这是第二回见。不过一年光景,随着手里的乾坤渐大,昔日那点混不吝的痞气早被磨去,倒添了几分沉敛的熟成。
那张曾带着狠厉的脸,此刻笑意堆得匀净,眉宇间竟隐隐透出些端凝的气象——从街头讨生活的混不吝,到如今这般进退有度,这般从“野”到“正”的转圜,倒真像看一场奇妙的蜕变。
他挨个儿同席间人拱手,笑声朗朗地重复着:“大家,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杯盏相撞的脆响里,混着窗外零星的爆竹声,倒让这年节的暖,又厚了几分。
酒酣饭饱的热络渐渐沉淀,案上换了新沏的茶,水汽袅袅缠上檐角的红灯笼,将光影晕得朦胧。林向北望着对面的虎哥,那人一双眼锋锐利,
眼角微扬如刀,此刻映着茶烟,倒显得炯炯有神。他慢悠悠开口:“虎哥,你在家乡除了河沙生意,还做着哪些营生?”
虎哥闻言忙摆手,掌心带起一阵风,吹散了眼前的茶雾:“林老板这声‘虎哥’可折煞我了,”
他笑得坦荡,露出几分爽利,“贱名郑小虎,您叫我小虎便是。哈哈,不瞒您说,自听了您那番劝,赌场那些营生早让给旁人了。如今带着弟兄们做点杂货批发的买卖,虽赚得平实,却能让大家都有个正经营生,好歹能养活自家。”
说罢,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倒比先前少了些江湖气,多了几分踏实。
林向北赞许地颔首,眼底漾着几分认同——肯听劝,方能走得长远,这道理朴素却实在。
他起身踱至墙边,指尖轻轻点在那张摊开的世界地图上,纸页边缘被岁月磨得微卷,却在灯光下泛着沉静的光泽。
“今日人齐,正好说说来年的布局。”他抬手指向地图上一道狭长的蓝线,“诸位看这里,苏伊士运河。咱们贸易公司在伊斯坦布尔己设分公司,
下一步要在运河沿岸占个据点。再往北,过了伊斯坦布尔便是乌克兰,明年也得在那里落个脚,开家分公司。”
指尖划过欧亚大陆,转而落在东非一片疆域上,“还有这里,坦桑尼亚。这国家与咱们种花家向来交好,是块稳妥的地儿,也得扎个根。”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郑小虎身上,“小虎,你带些弟兄去那边开拓,如何?”
郑小虎闻言,手指无意识地着茶杯沿,眉峰微蹙似在盘算,片刻后仰头笑了,露出几分坦诚:“去是没问题,只是做些什么营生?我这粗人啥也不懂。”
他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手底下闲着的弟兄倒是有几个。”
林向北朗笑一声,语气里透着利落的笃定:“做什么?简单得很——服装,便是最寻常的便宜服装。我来画出款式,让张文斌去对接本土的服装厂,
咱们联合厂家走量,管够管足,把那些阿三商人的份额,一窝蜂抢过来便是!”末了一声笑,像石子投进春水,溅起满室的锐气。
他转过身,指尖重重落在地图上南亚那片疆域,目光扫过众人:“诸位瞧这里,阿三国度。他们沿着这条线,从中东扩散开去,一路到非洲,
几百年经营下来,族人遍布各地,各行各业里都有他们的影子,简首无孔不入。往后,他们便是咱们要争的对手之一。”
林向北的目光转向郑向东,指尖在地图上划过一片湿热的疆域,那里的海岸线在灯光下蜿蜒如银带:“向东,你看这里——泰国、马来、柬埔寨、越南、菲律宾,
这一带散落着多少华商的足迹?尤其是你们的同乡,更是扎得深。”
他指尖在那些地名上轻轻一点,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这片地界,由你亲自去,或是派得力的人去扎下据点,再合适不过。毕竟乡音熟,门路也更容易通。”
郑向东颔首,指尖在地图上泰国与越南的位置轻轻一叩:“我便选这两处。”
洪志强紧跟着开口,目光落在那道狭长的运河标记上:“那我去苏伊士运河。”
洪跃军随即接话,指腹点向柬埔寨的疆域:“我就定柬埔寨了。”
蔡军挠了挠头,望着剩下的地名笑:“这么说来,我只能选马来了?”
张文斌在一旁摆了摆手,眼底带着几分自洽的坦然:“我就守在国内,给诸位做后勤。哈哈,海外的风浪太急,怕是容不下我这性子。”
林向北环视众人说:“老规矩,你们自负盈亏,公司为你们输送产品,运回来你们的产品,报关,订船运,”
众人齐齐点头,明白贸易公司的意义,大家都是战略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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