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藏经阁影，葵花暗涌**
少室山的夜，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听禅院的石阶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夜露，踩上去滑腻而冰凉。东方不败凭栏独立，血色长袍在清冷的月光下勾勒出一道孤高而冷峭的剪影。腰间那青藤酒葫芦随着山风轻轻晃荡，发出沉闷的“哐当”声，是这寂静中唯一的律动。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沉沉夜幕，牢牢锁定了远处那座巍峨森严的藏经阁。阁楼飞檐如钩，隐没在黑暗中，不见一丝灯火，然而，一股极其隐晦、却又霸道绝伦的阴寒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那建筑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那气息如同万年玄冰深处逸散的寒气，带着一种蚀骨钻心的阴邪，与佛门圣地的庄严祥和格格不入。它无声地蔓延，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院中的草木叶片边缘，竟悄然结起了一层微不可察的白霜。
【东方不败瞳孔微缩，心念电转：令狐冲所言非虚，这股阴邪气劲，精纯、霸道、至阴至寒，远超岳不群那半吊子的辟邪剑法！分明是《葵花宝典》全本才有的气象！只是……这邪气之中，竟还顽固地缠绕着一股刚猛雄浑、至阳至正的佛门“金刚内劲”？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激烈对抗，如同有人正用少林无上禅功，死死压制着体内即将失控的邪魔！】
“教主。”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廊檐之下。影蝠卫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呈上一物——那是半截断裂的菩提佛珠，深褐色的木质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一股极其阴柔又极其霸道的力量硬生生捏碎。
东方不败伸出两根莹白如玉的手指，拈起那半截佛珠。指尖甫一触及断裂处，一股刺骨的阴寒便如同毒蛇般，顺着指尖经络急速钻入！她体内《黄庭经》温润醇厚的真炁瞬间应激而动，与这股入侵的寒气狠狠相撞——
“滋滋……”
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她指间响起，竟有肉眼难辨的淡淡白气升腾！那是至阳真炁与至阴邪力激烈碰撞消融的迹象！
“是《葵花宝典》的阴寒内劲。”东方不败的声音冰冷如霜。她指尖微微用力，“啪”的一声轻响，那半截佛珠在她指间化为齑粉，细碎的粉末如同冰屑般从指缝簌簌飘落。“内息凝练如万载玄冰，稍一外泄便能冻结经脉。看来藏身阁中那人……己快压不住这反噬自身的邪火了。”
“呸！”一旁的童百熊正盘坐石阶上，用力磨砺着他那柄沉重的鬼头刀。粗粝的磨刀石与刀刃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嚓嚓”声，火星在夜色中迸溅。“俺早就说这帮秃驴没一个好东西！满口阿弥陀佛，背地里却藏着这等断子绝孙的邪门功夫！岳不群那伪君子练个残篇就人不人鬼不鬼，他们藏着全本偷偷练，指不定憋着什么毁天灭地的坏水！”
“佛门武功，根基在‘阳刚正大’，如日中天。”东方不败缓缓转身，血色的衣摆扫过栏杆上冰冷的露珠，带起细微的涟漪。“强行修习这至阴至邪的《葵花宝典》，便如同引九幽寒泉浇灌菩提树苗。结果，不是菩提枯萎，便是寒泉失控，冰封千里，玉石俱焚。”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穿过月洞门，带着一身夜露的湿气快步走来。正是令狐冲与任盈盈。
“藏经阁外戒备森严，远胜白日。”令狐冲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玄难大师亲率十八名达摩院首座武僧，结‘不动明王阵’于阁前，人人气息沉凝如岳，手按戒刀棍棒，目光如电，别说苍蝇，怕是连一丝风都吹不进去！”
任盈盈秀眉微蹙，补充道：“我设法接近了为阁内送斋饭的小沙弥。他惶恐中透露，慧能师叔每日戌时至子时，必要在阁中顶层‘静室’行功三个时辰，期间严禁任何人靠近十丈之内，否则……‘师叔内息便会如沸汤泼雪，瞬间大乱，恐有性命之忧’。”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三年前，这位慧能禅师还是少林威名赫赫的‘伏虎罗汉’，一身金刚伏魔神通刚猛无俦，怎会突然……”
“‘伏虎罗汉’？”东方不败眉峰如剑般挑起，指尖一枚金针倏然旋出，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怕是练了《葵花宝典》，将一身至刚至阳的金刚伏魔劲，硬生生炼成了这蚀骨销魂的九幽玄冰气！”
【东方不败心中雪亮：《葵花宝典》霸道邪诡，最忌根基不纯。他本是修炼至阳佛门硬功的顶尖高手，强行逆转阴阳，修炼这至阴邪功，无异于在沸腾的油锅里倒入寒冰！每一次行功都是在生死边缘游走。玄难带人守在外面，哪里是护法？分明是怕他行功失控，邪力反噬，化身修罗，屠戮少林僧众，毁了这千年古刹的清净名声！】
她眸光一转，忽然对童百熊沉声道：“传令石敢当，即刻带剑阵弟子前往藏经阁外空地，演练‘大暑·流火’式！剑势务求至刚至阳，内劲催发至巅峰！剑气所向——便是那藏经阁紧闭的朱漆大门！”
童百熊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凶光，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得令！俺这就去！让那缩头乌龟尝尝烤火的滋味！”他猛地起身，铁甲铿锵作响，大步流星地冲出院门。
片刻之后，藏经阁方向那原本死寂压抑的空气中，骤然爆发出密集如骤雨般的剑鸣！
“喝！大暑·流火——焚天！”
石敢当的暴喝声穿透夜空！五十名弟子齐声呼应，长剑挥舞间，灼热狂暴的剑气如同五十条咆哮的火龙，冲天而起！剑光赤红，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热浪，狠狠地撞向藏经阁那厚重的朱漆大门！空气被瞬间炙烤得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细微爆响，连数十丈外听禅院的众人，都感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
“嘭——！！！”
一声沉闷如巨锤擂鼓的巨响，猛地从藏经阁深处传来！仿佛有千斤重物狠狠撞击在石壁之上，整个阁楼似乎都随之微微一颤！
紧接着，便传来玄难大师那压抑着惊怒的低吼，声音透过紧闭的阁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慧能师弟！紧守灵台！抱元守一！莫要被外魔邪火乱了心神！护阵弟子，固守阵眼，不得妄动！”
“鱼儿，咬钩了。”东方不败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如同寒夜里出鞘的刀锋。她遥望着藏经阁方向，月光在她绝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葵花宝典》至阴至寒，恰如万载玄冰。骤然遭遇这至阳至烈的‘大暑流火’剑气，阴阳相冲，冰火不容……不炸，才是怪事。”
令狐冲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玄影剑柄之上。古朴的剑鞘中，玄影剑正不受控制地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那阁中即将破茧而出的恐怖邪力。
“这慧能若真将全本《葵花宝典》练至深处……”令狐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其凶险诡异，恐怕远非岳不群之流可比。”
“真正难对付的，从来不是阁中那只快被邪火焚身的困兽。”东方不败抬手，将腰间的酒葫芦稳稳别好，动作从容不迫。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被夜色笼罩、梵音低唱的少林古刹，那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带着洞穿一切伪装的锐利锋芒。
“而是这千年古刹本身，以及它不惜代价也要掩藏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日寅时，破晓之前——”
“随本座，踏破藏经阁！”
夜风呜咽着掠过听禅院的飞檐，卷起远处藏经阁方向飘来的、愈发浓烈的阴寒邪气，与尚未完全散尽的灼热剑气在夜空中无声碰撞、绞杀，激荡起一圈圈肉眼难辨的能量涟漪。令狐冲凝视着东方不败那抹在月光下傲然挺立、仿佛要撕裂这沉沉夜色的红衣背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他清晰地预感到，少室山这看似祥和的黎明，注定要被染上一层洗不去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