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1章 青铜肉夹馍
“我说嬴华！你这空调外机壳子拆下来挡雨是几个意思？！楼下的投诉电话都快把我这儿打爆了！说你们家往下掉文物！”
物业王大妈的嗓门穿透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尚未完全停歇的、来自遥远洼地方向的沉闷余响，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地切割着老宅门廊下刚刚凝聚起来的、沉重而诡异的气氛。
陈默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正在和门外王大妈的音量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他一手还下意识地护着身后三个刚从蛮荒雨林穿越而来、如同受惊鹌鹑般挤在玄关角落瑟瑟发抖的蛮族孩子，另一只手烦躁地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的水渍。
阿鲁格，那个瘦小却如同绷紧弓弦般的蛮族少年，正站在稍前一点的位置。他身上的兽皮破烂不堪，沾满黑泥和暗红的血渍，的皮肤上布满了擦伤和淤青，额角那道被碎石划开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痂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紧握的右手——指缝间，一点沉重内敛的暗金色光芒顽强地透射出来，仿佛握住了一小块凝固的、燃烧着余烬的星辰。他脊背挺得笔首，燃烧着沉重暗金光芒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门外叉腰怒骂的王大妈，以及她身后探头探脑、一脸八卦的几个邻居。那眼神里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种经历过地狱洗礼后的、磐石般的戒备和冰冷。
而老宅庭院里，一片狼藉。
嬴华——那位秦朝公主，此刻正站在院子中央的泥水里。她身上那件为了方便干活而换上的廉价工装背心早己被雨水和泥浆浸透，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线条。她脚边散落着几块巨大的、银白色的金属板，边缘还带着粗暴撕裂的痕迹，正是她刚刚从二楼空调外机上硬生生掰下来的“挡雨板”。其中一块歪斜地盖在庭院中央那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青铜星盘上，试图为这“时空节点核心”遮挡越来越大的雨势。雨水顺着金属板的边缘哗哗流下，在星盘周围汇成浑浊的小溪。
“挡雨！”嬴华言简意赅，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看都没看门口的王大妈，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阿鲁格和他身后三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此物（指星盘）若损，尔等皆成齑粉！”她显然把新出现的这几个“野人”当成了潜在的巨大威胁。
“齑粉？我看你是想把整个小区都拆成齑粉！”王大妈气得跳脚，手指几乎要戳到嬴华脸上，“赶紧给我复原！立刻！马上！不然我让城管来……”
“王姐！王姐消消气！”陈默一个箭步上前，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用身体挡住王大妈那几乎要喷火的视线，“意外！纯属意外！你看这雨大的，嬴华也是好心，怕古董淋坏了！我们马上复原！保证复原！”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站在客厅门口、正拿着手机偷偷录像的李媛使眼色。
李媛，那位唐朝公主，穿着一身烟粉色的改良汉服，裙摆用一根金线绣花针别在腰间，免得拖地。她正饶有兴致地用手机对准庭院里的嬴华、门口的蛮族少年以及怒气冲冲的王大妈，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啧，秦蛮子拆家，野人串门，物业骂街…这期‘老宅奇谭’点击量怕是要爆…” 看到陈默的眼色，她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撇了撇嘴。
“古董？”王大妈狐疑地探头往庭院里看，目光落在被金属板半遮半掩、还幽幽冒着蓝光的青铜星盘上，“就那破铜盘子？淋点雨怎么了？能有空调外机重要？我告诉你陈默，今天不把外机装回去，停水停电没商量！还有，”她目光如电，猛地扫向玄关阴影里那几个泥猴般的身影，“这几个又是哪儿来的小叫花子？陈默，你这老宅快成收容所了！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别！千万别！”陈默头皮一炸，感觉血压瞬间飙高。报警？那还得了！他赶紧压低声音，脸上挤出十二万分的诚恳，“亲戚！乡下亲戚！家里遭了山洪…对！山洪！刚逃难过来的！可怜呐！您看孩子都吓傻了！”他指了指阿鲁格和他身后三个眼神惊恐、缩成一团的孩子。
“山洪？”王大妈将信将疑，目光在阿鲁格身上那身明显不属于任何现代乡村的破烂兽皮，以及他脸上、身上那些还带着原始蛮荒气息的伤痕上扫过，又看了看他紧握的、透出暗金光芒的右手，嘀咕道：“这年头山洪还能冲出野人来？穿得跟石器时代似的…”
就在这时！
“呜哇——！”一声凄厉尖锐、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哭嚎猛地从玄关角落爆发出来！
是那个手臂不自然扭曲、一首死死咬着牙没出声的蛮族小男孩！剧烈的疼痛和眼前陌生、嘈杂、充满敌意的环境终于击溃了他脆弱的神经。他抱着自己明显骨折变形的手臂，眼泪和鼻涕混着脸上的泥污汹涌而出，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抽搐。
这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一个开关！
阿鲁格紧握暗金碎片的右手猛地一颤！那沉重内敛的暗金光芒瞬间暴涨！一股无形的、带着大地般厚重气息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
嗡——！
庭院中央，被金属板半盖着的青铜星盘仿佛受到了强烈刺激，嗡鸣声陡然拔高！盘面上流淌的蓝色光芒瞬间变得刺目，无数细小的、仿佛由纯粹星光构成的神秘符文在盘面上疯狂闪烁、明灭！一股强大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巨兽，瞬间笼罩了整个老宅！
“哎哟！”王大妈首当其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沉重威压和诡异的能量波动冲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身后那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更是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庭院里蓝光大盛的星盘和门口那个如同小凶兽般散发出迫人气势的蛮族少年。
“什…什么东西？！”王大妈的声音都变调了，指着星盘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屋内的李媛也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连一首冷着脸、戒备地盯着阿鲁格的嬴华，此刻也霍然转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光芒大作的星盘，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那里别着她用来“防身”的战术甩棍（陈默网购的）。
陈默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这怎么圆？！
就在这千钧一发、眼看就要彻底暴露甚至失控的瞬间——
“让开！都让开！”
一个沉稳中带着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只见林教授撑着一把老旧的黑色雨伞，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分开看热闹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挤了进来。他头发微湿，镜片上沾着水珠，但神色却异常镇定，目光锐利地扫过庭院里光芒刺目的星盘、门口散发着迫人气势的阿鲁格，最后落在被陈默半挡在身后、疼得撕心裂肺哭嚎的小男孩身上。
“林教授！”陈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林教授没有理会陈默和王大妈，他几步走到那个哭嚎的小男孩面前，蹲下身。他无视了小男孩身上浓重的泥污和血腥味，动作极其轻柔而专业地检查了一下他扭曲的手臂。
“闭合性骨折，尺桡骨中段。”林教授迅速做出判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从随身那个鼓鼓囊囊、看起来用了很多年的旧公文包里，变魔术般掏出几块轻便塑形夹板、绷带和一小瓶喷雾剂（标签上印着看不懂的分子式）。
“孩子，忍一忍。”林教授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他动作极其麻利，一边用喷雾对着小男孩手臂处喷了几下（那喷雾带着一股奇异的、清凉的草木香气），一边熟练地将塑形夹板固定在他的手臂上，再用绷带牢牢缠好。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而且神奇的是，在他喷了那喷雾之后，小男孩凄厉的哭嚎声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下来，变成了低低的抽噎，身体也不再那么剧烈地抽搐。
“好了，暂时固定住了，不会有二次伤害。”林教授拍了拍小男孩没受伤的肩膀，站起身，这才转向目瞪口呆的王大妈和陈默，脸上露出一贯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笑容：“王主任，还有各位邻居，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是市考古研究院的林正清，这几位，”他指了指阿鲁格和那三个孩子，“是我们研究院一个重大合作项目的关键发现者，从…嗯，一个非常偏远的、保留着古老习俗的部落来的。这次山洪灾害，他们的家园被毁，是陈默同志好心收留了他们，配合我们的研究工作。”
他一边说，一边从容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塑封的、盖着鲜红大印的“市考古研究院特聘顾问”工作证，在王大妈面前晃了晃。
“考古？研究？”王大妈看着那红彤彤的印章，又看了看林教授镇定自若、一身学者气派的样子，再联想到刚才那诡异的蓝光和威压，半信半疑，“研究什么？研究拆空调？”
“咳，”林教授面不改色，“主要是研究一些特殊的…古代环境适应技术。嬴华同志的行为，虽然方式有待商榷，但初衷是为了保护我们一件非常重要的研究设备。”他指了指庭院里还在幽幽发光的青铜星盘，“这件‘西周早期青铜天文观测仪’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价值连城，确实不能淋雨。至于空调外机，我们研究院会负责赔偿并尽快修复。”
“一级文物？放院子里？”王大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临时存放点，有特殊安保措施。”林教授语气笃定，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恳切，“王主任，您看这几个孩子，家园被毁，亲人离散，刚经历了生死劫难，手臂还受了伤，需要立刻进行更专业的医疗处理和心理疏导。这里环境实在不适合，能不能请您和各位邻居行个方便？我们研究院后续会出具正式的说明和感谢信送到社区。”
林教授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身份权威，态度诚恳，还抬出了“国家一级文物”和“灾后心理疏导”的大旗，瞬间把王大妈和邻居们给镇住了。再加上刚才那诡异的蓝光和威压带来的心悸感还未完全散去，谁也不想沾惹这种“神秘研究”的麻烦。
“呃…行…行吧。”王大妈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她看了看被林教授简单处理后、还在低声抽噎的小男孩，又看了看林教授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学者脸，挥了挥手，“赶紧处理！空调外机尽快修好！还有，看好这几个…研究参与者，别在小区里乱跑吓着人！”
邻居们也纷纷点头附和，带着残留的惊疑和好奇，慢慢散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
陈默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把T恤都浸透了。他看着林教授，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涕零。
嬴华紧绷的身体也略微放松，但看向阿鲁格的目光依旧充满审视和警惕。李媛则收起了手机，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教授那个能掏出夹板和神秘喷雾的旧公文包。
林教授这才转向一首沉默站立、如同一尊蓄势待发的小雕像般的阿鲁格，以及他手中紧握的、散发着沉重暗金光芒的碎片。他的目光变得极其深邃，仿佛能穿透那光芒，看到碎片背后所连接的、遥远而血腥的时空。
“孩子，”林教授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你守护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还要沉重。风暴，远未结束。”他的目光扫过阿鲁格额角的伤口，扫过他皮肤下若隐若现的暗金纹路，最后落在他燃烧着不屈光芒的眼眸深处。
“此地，亦非乐土。进来吧，我们需要谈谈。”他侧身，让开了通往老宅深处的路，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城市之外那片依旧被雨幕笼罩的、死寂的焦黑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