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6章 余烬寒链
冰冷的雨水，如同上苍垂落的、永无止境的冰冷泪滴，持续不断地敲打着洼地这片被彻底蹂躏过的焦土。焦黑的巨木残骸如同折断的巨兽脊骨，沉默地指向灰暗的天空。巨大的琉璃状坑洞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边缘流淌着浑浊的血水泥浆。空气沉重，弥漫着浓烈的焦糊、血腥、金属冷凝液与能量湮灭后残留的、刺鼻的臭氧气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杀戮的坟场。
唯有雨水冲刷泥泞、冲刷岩石、冲刷残破兵甲发出的单调沙沙声，如同为这片死地演奏着永恒的安魂曲。
洼地中央，那片被巨大秩序网格烙印过的光滑区域边缘。
一具残骸。
萨伦格扭曲的躯体如同被遗弃的破旧皮囊，深陷在冰冷的泥泞之中。断臂处焦黑的伤口如同枯死的树根，反向折断的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僵硬地伸展着。皮肤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与弹性，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如同冷却火山岩般的灰败。全身布满恐怖的伤痕，伤口边缘碳化翻卷，不再渗出任何液体，仿佛连血液都被彻底榨干、凝固。那只曾经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独眼，眼窝深陷，瞳孔涣散成一片毫无生机的空洞，倒映着灰暗的、不断落下雨水的天空。
覆盖在他残躯表面的，不再是任何属于生命的纹路，而是一种……如同冷却熔岩与暗青锈迹强行糅合、凝固后的诡异“外壳”。暗红与暗青交织，死寂而冰冷，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诅咒余韵与沉重大地残响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标本”感。
价值评估：低（待回收）。
但回收者早己离去。
留下的，只有这具象征着彻底失败与污染同化的……余烬残骸。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冰冷僵硬的面容，冲不走那凝固的死寂。一只焦黑的、形似甲虫的小生物，试探性地爬上他干瘪灰败的手背，冰冷的硬壳触碰着同样冰冷的皮肤，停留了片刻，似乎没有找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又迅速爬开，消失在泥泞的缝隙中。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无声流逝。
洼地边缘，那片被能量风暴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焦黑密林深处。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浓密的雨幕和扭曲的树影间亡命狂奔！
正是那个从阴影中窜出、带走了暗金碎片的蛮族少年！他脸上布满泥污和擦伤，混合着未干的泪痕，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下烧红的刀片，冰冷的空气割裂着灼痛的肺部。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沉重无比，踩在湿滑的泥泞和腐烂的落叶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随时可能摔倒。
恐惧！
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恐惧，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勒毙！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洼地中央那片地狱般的景象——巨大的焦坑、熔融的琉璃、散落的残肢断臂……以及，萨伦格哥哥那扭曲灰败、覆盖着诡异纹路的死寂残骸！
萨伦格哥哥……死了……变成了……怪物……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几乎要尖叫出来！但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用痛楚强行压制着崩溃的冲动。
跑！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他只有一个念头。攥着那枚暗金碎片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碎片冰凉沉重，那股微弱却坚韧的古老气息如同唯一的暖源，丝丝缕缕地顺着手臂传入身体，勉强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驱散着些许刺骨的恐惧。
他不敢回头。不敢去想身后那片死地。只是凭借着本能，在焦黑扭曲的密林中跌跌撞撞地穿行，朝着远离洼地的方向亡命奔逃。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如同魔影般的焦黑巨木间显得如此渺小，如同暴风雨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 * *
绝对虚无的黑暗。
Level 5 意识静滞。
林默的意识如同一粒被冰封在永恒琥珀中的微尘，悬浮在无光无声的绝对死寂里。感知被彻底剥离，时间被强行凝固，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不清。
唯有眉心处那一点银灰色的烙印，散发着冰冷绝对的秩序感，如同将他钉死在虚无中的唯一坐标。
冰冷的收容信息流早己沉寂。
源自荆棘核心那微弱的冰冷悸动和模糊的空间坐标感知，也随着“转运”的进行而彻底中断。
彻底的静滞。
绝对的囚禁。
守护？
火种？
同归？
吞噬？
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都在那绝对的Level 5静滞面前，失去了任何意义。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荡起。
只剩下凝固。
永恒的凝固。
然而……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凝固的最深处……
嗡……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仿佛只是虚无本身一次偶然的涟漪……极其艰难地……从意识海最底层……那枚沉寂的深褐色“门之碎片”深处……荡漾开来……
这涟漪并非力量。
并非意念。
更非反抗。
它更像是一种……源自空间概念本身最本能的……“不适”？一种……对“凝固”状态的……本能排斥？一种……对“坐标”被强行锁定、折叠的……细微“扰动”？
这“不适”的涟漪，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就被眉心的银灰色静滞烙印所散发的绝对秩序感所压制、抹平。
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在那涟漪荡漾的瞬间……
林默那被绝对静滞冻结的意识核心，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冰封湖面下，最深处的一滴水珠，被投入了一粒无法察觉的尘埃。
* * *
冰冷的洼地废墟。
雨水依旧。
萨伦格那具彻底冰冷的余烬残骸，无声地浸泡在泥泞中。
突然！
他那只空洞涣散、倒映着灰暗天空的独眼瞳孔深处……极其极其细微地……掠过一丝……暗红色的……光？
那光芒微弱到极致，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余烬，一闪而逝！快得仿佛只是光线的错觉。
紧接着！
他残破身躯表面，那如同冷却熔岩与暗青锈迹凝固而成的、死寂的暗红与冰冷交织的诡异“外壳”上，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纹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在他左肩的位置……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那搏动并非生命的律动。
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如同生锈齿轮被强行撬动一丝缝隙的……艰涩“震颤”？！
这微不可察的搏动仅仅持续了不到万分之一秒，便彻底消失。残骸再次恢复了那永恒的、死寂的冰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雨水冲刷下的光影幻象。
洼地依旧死寂。
只有雨声沙沙。
那只焦黑的甲虫，不知何时又爬了回来，在萨伦格冰冷僵硬的脖颈处短暂停留，细小的触角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极其微弱、难以理解的“扰动”？但它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再次爬开，消失在冰冷的泥泞里。
余烬之下，寒链微颤。
死寂之中，异变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