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1章 血烬余骸
毁灭的狂潮，如同被压抑了万古的灭世巨兽，在洼地上空轰然释放！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撕裂了耳膜！视野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足以灼瞎双眼的强光所吞噬！暗金与银灰的能量洪流如同两条咆哮的太古凶龙，在天空疯狂地绞杀、湮灭！每一次碰撞都炸开足以撕裂山岳的冲击波！
大地在哀鸣！焦黑的巨木如同脆弱的秸秆被连根拔起、卷入高空，在能量风暴中瞬间粉碎成齑粉！坚硬的岩石如同热刀下的黄油般融化、崩解！地面被撕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纵横交错的巨大沟壑！泥浆、碎石、破碎的兵器甲胄、乃至残缺的尸体……一切都被裹挟着冲上数十丈的高空，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毁灭风暴！
洼地，瞬间化为炼狱的中心！
在这灭世般的能量风暴中心，那队黑甲重骑却如同怒海狂涛中的礁石，岿然不动！笼罩着他们的那层淡薄得近乎透明的银灰色光罩，表面剧烈地荡漾着水波般的涟漪，仿佛随时可能破碎，却异常坚韧地将毁灭性的冲击波和狂暴的能量乱流死死隔绝在外！光罩内，骑士们沉默如山，覆盖着面甲的头颅甚至未曾转动分毫，冰冷的金属在光罩内反射着外界毁灭的光芒，更显森然。
光罩边缘，林默那昏迷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被那道蓝色的禁锢光圈死死吸附着，悬浮在魁梧黑甲骑士的金属短杖之前。他左肩那处狰狞的伤口，在狂暴的能量波动和蓝色禁锢光圈的压制下，诅咒荆棘的暗红纹路疯狂闪烁、搏动，如同垂死的毒蛇做着最后的挣扎，却根本无法撼动那冰冷的秩序枷锁。污血和能量光屑从伤口汩汩涌出，顺着身体滴落，在光罩内部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污秽。
而在光罩之外，炼狱的中心！
萨伦格那残破的身躯，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被第一波毁灭性的冲击狠狠掀起！
“噗——！” 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金色血雾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断臂处的伤口瞬间被撕裂扩大，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那只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独眼，火焰在冲击降临的瞬间猛地一暗，几乎彻底熄灭！意识如同坠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剧痛和冰冷！
他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卷起，如同投石机抛出的石块，重重砸向洼地边缘一块尚未完全崩碎的焦黑巨岩！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岩石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萨伦格的身体如同被拍扁的虫子，软软地顺着冰冷的岩壁滑落，在布满灰烬和碎石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暗金色血痕！身体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形状，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向折断，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断臂处血肉模糊，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汩汩流淌，迅速被冰冷的雨水和泥泞稀释。胸口深深凹陷下去，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伴随着破碎内脏涌出的血沫从口鼻中溢出。
他趴伏在冰冷的泥泞碎石中，一动不动。额角那道流淌着暗金血液的伤口彻底黯淡下去，如同熄灭的余烬。那只独眼无力地半睁着，瞳孔深处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弱的暗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映照着眼前这片毁灭的炼狱景象——崩塌的天空，撕裂的大地，狂舞的能量乱流……以及光罩内，那队如同死神般冰冷的黑甲重骑，和他们“守护”着的……林默那悬浮的身影。
守护……
血契之主……
这个念头如同最残酷的讽刺，在他即将彻底熄灭的意识中一闪而过，带来的是比身体碎裂更深的绝望和冰冷。那根连接着他与林默灵魂的、冰冷的“血魂链接”，此刻传递过来的不再是沉重的束缚感，而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链接的另一端，己经彻底沉入了永恒的冰狱！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意识如同坠入无光的深海，迅速被冰冷和黑暗吞没。体内那被唤醒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暗金血脉之力，在毁灭风暴的冲击和诅咒反噬的双重侵蚀下，如同暴露在暴风雪中的火堆，迅速熄灭、冷却。仅存的最后一点力量，也如同退潮般缩回血脉的最深处，只留下无尽的虚弱和冰冷。
就在萨伦格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悸动，如同沉睡巨兽心脏的最后一次搏动，猛地从他血脉的最底层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并非之前那种炽热沸腾的洪流，而是带着一种磐石般的苍凉与厚重！它并非涌向西肢百骸去对抗外界的毁灭，而是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收缩、凝聚，死死地护住了他残破身躯内……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之火！护住了那颗在破碎胸腔中艰难跳动、随时可能停止的心脏！
这是血脉最后的守护！是烙印在灵魂深处、源于远古先祖的、对生命本身最本能的庇护！
暗金色的光芒并未在他体表亮起，而是如同最深沉的烙印，在他残破的骨骼、断裂的血管、撕裂的肌肉深处……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没。
但这股力量的爆发，却如同定海神针，强行将他那即将彻底溃散的意识，锚定在了生与死的边缘！如同狂风巨浪中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被最后一根坚韧的缆绳死死系在了残破的礁石之上！
他没有立刻死去。
但也仅仅……只是没有立刻死去。
洼地上空，那毁灭性的能量对撞终于开始衰减。
暗金碎片倾尽全力发出的毁灭光柱，终究无法撼动那层看似单薄却蕴含着诡异力量的银灰色光罩。光柱的光芒迅速黯淡、溃散，最终化作漫天飞舞的暗金色光点，如同垂死的萤火，迅速湮灭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高空中，那枚暗金碎片本身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碎片表面那些搏动的暗红纹路彻底隐没，只剩下一种死气沉沉的暗金。它微微震颤着，发出最后一声极其微弱、带着不甘与虚弱的嗡鸣，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随即，它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无力地从高空中坠落而下，噗嗤一声，深深插入下方一片被能量冲击熔化成琉璃状的焦土之中，只留下一个微小的孔洞，再无动静。
洼地中央，那尊暗青怪物在毁灭风暴中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它被自己的触须所伤的创口处，暗青色的能量如同溃堤般不断流失、消散。覆盖体表的流动锈迹在狂暴能量乱流的冲刷下变得稀薄、黯淡，如同被剥蚀的古老壁画。它那深邃的漩涡“面孔”旋转得极其缓慢，甚至带着一种迟滞的茫然。意念波动微弱混乱，充满了被重创的虚弱和对那队黑甲重骑深深的忌惮。它庞大的身躯微微蜷缩，数条断裂的触须无力地耷拉着，覆盖着锈迹的“身躯”缓缓下沉，如同受伤的巨兽退回巢穴般，缓缓地、无声地沉入了脚下那片被能量冲击得更加污浊不堪的泥泞血沼之中。泥浆翻滚了几下，冒出一串污秽的气泡，最终归于平静，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洼地。
毁灭的风暴渐渐平息。
天空依旧灰暗，冰冷的雨水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杀戮之地。焦黑的巨木残骸如同巨兽的骨骸，歪斜地插在龟裂的大地上。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交错，里面灌满了浑浊的血水泥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能量湮灭后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臭氧气息。
那队黑甲重骑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银灰色的光罩之内，如同冰冷的雕塑。光罩表面剧烈的涟漪己经平复，只剩下淡淡的微光。
为首的金属面具骑士，深灰色的目光冷漠地扫过这片死寂的战场。掠过洼地中央那怪物沉没的泥沼，掠过焦土中暗金碎片坠落的位置，最后……落在了光罩边缘、被蓝色光圈禁锢悬浮的林默身上。
他微微抬了抬覆盖着手甲的右手。
没有任何言语。
那名手持金属短杖的魁梧骑士立刻会意。短杖顶端幽蓝色的光芒微微一闪，禁锢着林默的蓝色光圈瞬间收缩，将林默的身体如同货物般牢牢固定在光圈中心。
紧接着，另一名骑士驱动身下的鳞甲巨兽，从队列中无声地踏前一步。巨兽狰狞的头颅低垂，覆盖着厚重鳞片的脖颈处，延伸出数条布满复杂符文的漆黑金属锁链。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幽蓝光芒的驱动下，如同冰冷的毒蛇般蜿蜒探出，精准地缠绕在固定林默身体的蓝色光圈之上，将其牢牢锁住。
做完这一切，金属面具骑士的目光最后冷漠地扫了一眼战场边缘——那片被萨伦格身体砸出裂痕的巨岩下方。
萨伦格依旧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冰冷的泥泞碎石之中。断臂处的血液似乎流尽了，伤口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身体扭曲得不形，被雨水冲刷着，如同乱葬岗中被随意丢弃的残骸。只有胸口极其微弱、间隔漫长到令人窒息的起伏，证明着那最后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尚未彻底熄灭。
金属面具骑士深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他漠然地收回了目光。
控缰。
身下那头最为高大的鳞甲巨兽发出一声低沉如闷雷般的嘶鸣，西蹄燃烧的幽蓝冷焰骤然升腾！
嗒！嗒！嗒！
沉重的马蹄踏地声再次响起，敲碎了雨幕中的死寂。
整个黑甲骑队如同一个整体，沉默地调转方向。被漆黑锁链拖拽着、禁锢在蓝色光圈中的林默，如同被捕获的猎物，无声地悬浮在队列中央。幽蓝的光圈和冰冷的锁链隔绝了他与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那残破身躯最后的气息。
骑队如同黑色的洪流，无视了满地的疮痍和沟壑，踏着被能量冲击熔化的琉璃状地面和尚未冷却的焦土，朝着焦黑密林的深处，沉默而坚定地行进。沉重的马蹄踏过血水泥浆，踏过破碎的甲胄，踏过残肢断臂，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带着幽蓝冷焰印记的蹄印，迅速被落下的雨水冲刷、填满。
冰冷的雨水，依旧无休无止地落下，冲刷着这片被鲜血和毁灭浸透的焦土，却洗不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洼地边缘，巨岩之下。
萨伦格残破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血水泥浆中，如同被遗忘的残骸。每一次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微弱呼吸，都伴随着破碎胸腔中艰难的抽气声和血沫的溢出。断臂处和反向折断的右腿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
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之中，如同沉入了最深的海沟。只有那根源自血脉最底层的、冰冷而坚韧的“缆绳”，如同最后一道微不可察的丝线，死死地系着他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黑暗。
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如同亿万条冰冷的锁链缠绕着灵魂，拖拽着它不断下沉，沉向永恒的冰狱。
疼……
好冷……
断臂处、碎裂的胸腔、折断的腿骨……每一处伤口都在黑暗中发出无声的尖啸，传递着灭顶的剧痛。但比剧痛更可怕的，是那彻骨的冰冷，从西肢百骸蔓延，冻结血液，冻结骨髓，冻结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
守护……
失败了……
光罩内，那些黑甲骑士冰冷的身影，他们带走林默时那漠然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着萨伦格沉沦的意识。血魂链接的另一端，那绝对的死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淹没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下沉的灵魂。那源自血脉的守护意志，在冰冷的现实和绝望的深渊面前，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可笑。守护谁？守护那个带来毁灭的恶魔？守护那个将自己拖入地狱深渊的链接？
不值得……
太累了……
放弃吧……沉下去……沉入这永恒的冰冷与黑暗……就再没有痛苦了……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系着生命之火的最后那根“缆绳”，在这低语的侵蚀下，似乎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正在一点点地……松动。
然而，就在那根“缆绳”即将彻底断裂、意识即将坠入永恒虚无的瞬间——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颤，猛地从灵魂深处、那血脉烙印的最核心爆发出来！
这震颤并非力量，而是一段……破碎的、带着无尽悲怆与苍凉意志的……画面？！
画面模糊而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染血的水晶。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残破的、刻满了古老蛮族图腾的巨大石柱！石柱在烈焰中崩塌！
震耳欲聋的咆哮！来自天空！来自大地！无数狰狞的、从未见过的恐怖巨兽阴影，遮蔽了天空！投下死亡的阴影！
绝望的哭喊！族人的身影在巨兽的践踏和利爪下如同草芥般粉碎！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一个高大伟岸、身披兽骨战甲、须发皆如燃烧火焰般的蛮族身影！他仰天发出不甘的怒吼，手中巨大的骨斧劈向一头如山岳般的巨兽！却被巨兽口中喷吐的毁灭光柱瞬间吞没！只在光柱消散的瞬间，留下一个在焦土上燃烧的、残破的……暗金色火焰图腾？！
父亲？！
萨伦格沉沦的意识如同被闪电劈中！
紧接着，画面切换。
冰冷的山洞。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草药苦涩的气味。篝火的光芒摇曳不定。
一个同样高大、脸上布满狰狞疤痕的蛮族战士（叔父？）浑身浴血，气息奄奄。他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自己？）和一个包裹在层层兽皮中的、散发着微弱暗金光芒的物件，郑重地交到一个苍老得如同枯木般的蛮族老萨满手中。
老萨满浑浊的眼中流淌着血泪，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婴儿的额头，用一种萨伦格完全听不懂、却蕴含着无尽悲怆与祝福力量的古老语言，反复吟唱着一段破碎的音节。
那音节的核心，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婴儿的灵魂深处……守护……最后的火种……等待……复苏……
轰——！！！
这些破碎的画面和古老的音节，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在萨伦格沉沦的意识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守护！
最后的火种！
复苏！
那不仅仅是守护林默！那是守护血脉中流淌的、被巨兽与烈火几乎焚尽的……远古荣光！是守护那被层层包裹、寄托着最后希望的……暗金之物！是守护那老萨满以生命为代价吟唱的……复苏之音！
原来……守护的不是那个恶魔……而是……自己血脉中……那几乎被遗忘的……火种？！
巨大的震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萨伦格濒临溃散的意志之上！那根即将断裂的“缆绳”瞬间绷紧！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惊醒！
不是炽热的熔岩！而是……深埋地心、承载着大陆重量的……磐石！是支撑天穹、历经万古风霜而不折的……脊梁！
“嗬——！！！”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古老觉醒的嘶吼，如同受伤巨兽最后的咆哮，猛地从萨伦格残破的身体中挤出！这声音如此微弱，在淅沥的雨声中几乎无法听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他趴在冰冷泥泞中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那只无力半睁的独眼，瞳孔深处，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彻底熄灭的暗金光芒，如同被浇上了滚烫的熔岩，骤然间——爆燃！！！
暗金色的火焰不再是光芒！而是如同化作了实质的、粘稠的、燃烧的液态金属！瞬间侵染了整个瞳孔！甚至……顺着眼角的血管纹路，如同燃烧的岩浆般，向着整个眼眶、半边脸颊……疯狂蔓延开来！！！
额角那道早己黯淡的伤口，暗金色的血液如同沸腾般翻滚！伤口深处，一点极其凝练、如同熔炼了星辰的暗金光芒骤然亮起！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璀璨！都要沉重！
咔嚓！咔嚓！
他身下冰冷的泥泞地面，以他身体为中心，无声地蔓延开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隐隐透出极其微弱的暗金色泽！
一股蛮荒、沉重、带着万古沧桑与不屈守护意志的气息，如同苏醒的山岳，从萨伦格那残破不堪的躯体中，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升腾而起！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蔓延着暗金纹路的半边脸颊上，瞬间被蒸发成缕缕白气。
洼地边缘，焦黑巨岩的阴影下，那具如同残骸般的身躯，正在死亡的最深渊，燃烧起一缕……源自远古血脉的、沉重而古老的……暗金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