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霓裳羽衣，惊鸿再现
陈默感觉自己像个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的布偶，在嬴华的“冰窖储肉”和刘娉的“生菜研究”双重精神冲击下，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回响。他靠着冰冷的冰箱门，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试图把那个血淋淋的生肉画面从脑子里抠出去。完了，他的冰箱，他现代文明的最后堡垒，沦陷了。
“喂！你！” 嬴华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像小石子砸在他混沌的意识上。她抱着泡面桶，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陈默的小腿肚子，眉头紧锁：“此…冰窖，甚善！肉，存之无虞！” 她似乎还在为自己天才的“储肉”方案得意，对陈默的崩溃完全无法理解。
刘娉则依旧拈着那片蔫蔫的生菜叶，站在厨房门口，沉静的目光在陈默、嬴华和冰箱之间流转，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探究，仿佛在观察某种奇特的部落习俗。她微微启唇，似乎想再问一次关于生食的问题，但看到陈默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
陈默无力地挥挥手，声音闷在膝盖里：“别…别理我…让我静静…”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外卖小哥快点来拯救他于水火！
他挣扎着爬起来，像躲避瘟疫一样绕过那台“被玷污”的冰箱，也避开两位公主复杂的目光，踉踉跄跄地冲向二楼。他现在只想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用枕头闷死自己，或者至少，换一身没沾上生肉腥味的衣服。
二楼走廊昏暗安静。他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带着淡淡汗味和洗衣粉残留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安全区，暂时安全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完——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从他卧室深处的衣帽间方向传来。
陈默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成钢丝！谁？！嬴华跟上来了？不可能！她还在楼下捍卫她的“冰窖”！刘娉？她看起来不像会乱闯别人房间的人……难道是……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不会……又来了一个吧？！
他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猫，踮着脚尖，极其缓慢、无声地挪到衣帽间门口。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他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近那道缝隙。
衣帽间里没有开顶灯，只有窗外灰蒙蒙的天光勉强透进来。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陈默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衣帽间里，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背对着门口，身形窈窕，曲线玲珑，比嬴华丰润，比刘娉……更添几分秾丽。最夺人眼球的，是她身上的衣服！那绝不是嬴华那种厚重朴拙的深衣，也不同于刘娉端庄繁复的曲裾！
那是一件……色彩绚烂到刺目的齐胸襦裙！
上身是极其娇艳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海棠红短襦，领口开得略低，露出小半截白皙优美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襦衫的袖口宽大，用金银丝线绣着繁复华丽的缠枝牡丹和飞舞的鸾鸟，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一条长长的、近乎透明的杏黄色轻容纱披帛，如同流云般缠绕在她臂弯，一端垂落在地板上。
下裙则是层层叠叠的、如同朝霞初绽般的渐变石榴红，从腰际的深红晕染至裙摆的浅粉，行走间（虽然她现在只是站着）必然如云霞翻涌。裙摆边缘用金线密密匝匝地绣着宝相花和卷草纹，华贵得令人窒息。
她的头发梳成极其高耸、极其复杂的惊鹄髻，上面斜插着好几支颤巍巍的金步摇和点翠发簪，镶嵌着细小的珍珠和红蓝宝石。侧脸能看到白皙的额角贴着精致的花钿，脸颊一侧画着一道妖娆的斜红。
仅仅是背影，就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极致的、近乎铺张的华丽与娇艳。空气里，似乎还浮动着一缕极其馥郁、层次复杂的异域香料气息，甜腻又神秘，与她这身行头相得益彰。
陈默看得目瞪口呆，大脑再次陷入宕机状态。这…这又是哪位神仙？！唐朝来的？！
就在这时，那女人动了。
她似乎对满柜子挂着的现代衣服毫无兴趣，目光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扫过那些T恤、牛仔裤、卫衣。她的手指，那涂着鲜红蔻丹、保养得如同玉雕般的手指，带着一种挑剔的、近乎嫌弃的姿态，轻轻拂过一件陈默常穿的灰色连帽卫衣的袖子。
“胡服……”一个清亮娇脆、带着浓浓嫌弃和傲慢的声音响起，像珠玉落盘，却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尾音，“不文。” 评价简短，却掷地有声。她收回手，仿佛沾了什么不洁之物，还用指尖捻了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陈默：“……”
他的卫衣，招谁惹谁了？！
她的目光在衣架上逡巡，最终，被角落里一抹鲜艳的颜色吸引住了。
那是陈默前女友很久以前忘在这里的一条连衣裙。真丝质地，颜色是饱和度极高的宝蓝色，剪裁贴身，设计感很强，裙摆处有不规则的褶皱。
那抹亮眼的蓝色，在满柜子灰扑扑的衣服里，如同鹤立鸡群。
李媛（陈默脑子里自动给她安上了名字）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那是一种看到美丽事物时本能的、纯粹的光彩。她几步走过去，动作轻盈得像只猫。她伸出那只戴着翡翠玉镯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将那条宝蓝色的连衣裙从衣架上取了下来。
她没有立刻穿上，而是拎着裙肩，在身前比划着。昏暗的光线下，宝蓝色的丝绸泛着柔和而高贵的光泽，映衬着她白皙的手指和腕上翠绿的镯子。
她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衣帽间墙壁上那面宽大的落地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娇艳、妆容精致的脸。柳眉杏眼，琼鼻樱唇，额间花钿嫣红，颊边斜红妖娆。乌发高耸，珠翠生辉。此刻，这张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审视和隐隐期待的神情。
李媛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手里那抹绚丽的宝蓝色。她的眼神专注而沉醉，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她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挺首了纤细的腰背，下颌微抬，颈项拉出优美的弧度。她拎着裙子的手轻轻晃了晃，宝蓝色的裙摆如同水波般荡漾开细碎的光泽。
她对着镜子，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极其动人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被万千宠爱娇惯出来的矜持与傲然，仿佛整个世界都该为她的美丽而倾倒。
“尚可……”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用那种娇脆慵懒的语调低语，像是在评判一件新得的贡品，“虽不及蜀锦十之一二，然此色……颇类越窑秘色。”
就在这时——
“砰！” 陈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我的衣服！”的呐喊，一把推开了虚掩的衣帽间门！
“那是XX的！”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和一丝莫名的心虚（毕竟前女友的东西）而拔高变调！
李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闯入者惊得浑身一颤！她猛地转过身，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宝蓝色的裙子。镜子里那沉醉自赏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度的惊愕和羞恼取代！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瞬间瞪圆了，像受惊的鹿，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这个穿着皱巴巴T恤、头发乱糟糟、一脸震惊的陌生男人。他……他竟敢擅闯？！还……还如此无礼地……吼叫？！
馥郁的香风扑面而来。陈默看着眼前这张妆容精致、此刻却写满错愕和薄怒的娇艳面孔，看着她身上那套华丽得不像真人的襦裙，再看着她手里那条无辜的宝蓝色连衣裙……
他张着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衣帽间……也沦陷了！还搭上了一条前女友的裙子！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