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4章 此心即归途
冰冷的绝望如同最厚重的棺盖，沉沉落下，压得刘娉连最后一丝悲鸣都发不出。体内那点残存的、温润磅礴的汉家生机，如同投入狂暴熔炉的最后一滴水，瞬间被嬴华体内那数股疯狂冲突、濒临爆炸的能量彻底吞噬、湮灭。她按在嬴华肩上的手，掌心那点最后的金光，彻底熄灭。黑暗，冰冷而绝对的黑暗，瞬间吞没了她所有的感知和意识。
结束了。
这一次，再无奇迹。
就在刘娉的意识彻底沉沦，坠入永恒的虚无前——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世界核心的爆鸣，猛地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不是爆炸！
是……崩解！
她模糊的感知中，嬴华那布满灰白裂痕、蓝黑光芒疯狂闪烁的躯体，如同承受了亿万次撞击的琉璃，终于达到了极限！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与墨黑光芒的裂痕，瞬间布满她的全身！然后——
无声地、彻底地……崩碎了！
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无数晶莹的、混杂着幽蓝光点和墨黑冰晶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星辰尘埃，猛地向西周爆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些崩碎的、闪烁着异光的碎片，如同慢镜头般飞散。每一片碎片上，都倒映着嬴华最后那被亡国怨毒彻底侵染、只剩下疯狂毁灭的眸子，倒映着刘娉苍白绝望的脸，倒映着“朱九”那扭曲怨毒的笑容，倒映着坑底冰冷的雨和绝望的泥泞……
刘娉残存的意识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瞬间淹没了她。嬴华……碎了。为了钉住那亡国的宣泄口，为了……她们？还是为了那一点被强行唤醒又被无情碾碎的、属于她自己的清明？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残存的意识剧烈抽搐。
就在这崩碎的核心，在那无数飞散的碎片中央——
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净无比的幽蓝光芒，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点倔强的萤火，猛地亮起！
那不是嬴华崩碎的意志！
那是一滴血！
一滴凝固的、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血珠！它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同样纯净的幽蓝冰晶之中！
是陈默的血！
是之前溅落在冰壁上、镶嵌在幽蓝冰壳中的那颗暗红血珠！在嬴华躯体崩碎、能量彻底爆发的刹那，它没有被湮灭，反而被那最后爆发的、纯净的秦制军权意志裹挟着、淬炼着，剥离了所有杂质，化作了这最后一点……纯粹的“生”之烙印！
这滴纯净的幽蓝血珠出现的瞬间，并未飞散，而是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带着一种决绝的守护意念，无视了空间的混乱，化作一道微弱的蓝线，瞬间射向亡国王权意志占据的“朱九”！
目标——正是嬴华那两根依旧死死抠在“朱九”手腕缺口处、即将随碎片一同湮灭的手指！
噗！
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滴纯净的幽蓝血珠，如同归巢的倦鸟，精准无比地融入了嬴华那两根手指的指尖！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的守护意志，混合着陈默鲜血中那股奇异的“生气”，瞬间从那两根即将崩碎的手指中爆发出来！
这意志不再是嬴华那点燃的、狂暴的杀伐！
也不是亡国怨毒的毁灭！
更不是虎符冰冷的统御！
它是一种……最原始、最卑微也最坚韧的守护！
是陈默昏迷前死死抠住冰棱时，那“不能死！都别死！”的执念！是这颗血珠历经冰封、冲击、湮灭后，淬炼出的最后一点……纯粹的“生”之烙印！
这股冰冷的守护意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嬴华那两根手指残存的、属于她自身的最后一点本源！
嗤——！！！
两根即将崩碎的手指指尖，猛地爆发出两点刺目到极致的幽蓝星芒！不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如同寒冰核心被点燃的、冰冷的恒星！
这两点星芒出现的刹那，死死抠住“朱九”手腕缺口的动作，不再是同归于尽的毁灭，而是……最后的封印！
“呃……啊？！！”亡国王权的意志，在“朱九”的躯壳内发出难以置信的、夹杂着痛苦的嘶吼！那手腕缺口处疯狂反扑、倒灌的墨黑怨毒，在接触到那两点冰冷守护星芒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竟然被死死地“钉”在了缺口内部！无法再倒灌，也无法再喷涌！
一种诡异的、冰冷的平衡，在缺口处瞬间形成！
亡国王权的意志被强行“堵”在了“朱九”的躯壳内！嬴华那两根燃烧着冰冷守护星芒的手指，如同两枚最致命的封印之钉，死死地楔在了宣泄口上！
而代价是——
嬴华那两根手指，连同她崩碎躯体爆开的无数碎片，在完成这最后封印动作的瞬间，彻底化作了飞散的、闪烁着幽蓝星芒的冰晶尘埃，消散在冰冷的雨幕之中……
原地，只留下那滴纯净的幽蓝血珠完成使命后，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最普通的冰粒，无声地坠落，掉在冰冷的泥泞里，瞬间被黑泥吞没。
坑底，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冰冷的雨，还在无情地落下。
刘娉残存的意识碎片，呆呆地“看”着嬴华崩碎的地方，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泥泞，看着那两根手指连同最后的光芒彻底消散……巨大的、空茫的悲伤，如同冰冷的黑洞，吞噬着她的一切。嬴华……用自己最后的存在，完成了这……封印？
为什么？
值得吗？
“嗬……嗬嗬……” 低沉而怨毒的喘息声，打破了死寂。
刘娉残存的意识艰难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朱九”——不，是那被亡国王权彻底占据的躯壳，僵立在原地。手腕上，那个被嬴华最后手指死死“钉”住的缺口，依旧存在，却没有墨黑的气流再喷涌出来。缺口边缘，两点极其微弱的幽蓝星芒，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闪烁着，死死压制着内部的怨毒。
亡国王权的意志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玉石俱焚般的封印彻底震慑，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僵滞。“朱九”布满裂痕的黑色躯壳微微颤抖着，那双只剩下纯粹怨毒死寂的眸子，死死盯着手腕的缺口，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
嗡——！
一声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从刘娉的胸口传来。
不是虎符！
是她贴身处！
是……公主谱？！
那本沉寂的古册，此刻竟在微微发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坚定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顺着这震颤，丝丝缕缕地注入刘娉那被悲伤和绝望冻结的残存意识深处！
这股意念，不属于她己知的任何力量。
它带着一种……包容？理解？守护？还有……一种“家”的呼唤？
刘娉残存的意识剧烈地波动起来！嬴华最后崩碎的画面，陈默死死抠住冰棱溅血的脸，朱九痛苦扭曲的灵魂……一幕幕在她破碎的感知中疯狂闪回！
嬴华……她崩碎前，眼中最后那疯狂毁灭之下，是否……是否也藏着一丝解脱？一丝完成了守护的……释然？她以自身为熔炉，点燃疯狂，最终却用陈默那滴血的“生”之烙印，完成了对亡国怨毒的封印……这……就是她选择的“归途”？
守护……她们？守护这个……临时的“家”？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狠狠劈开了刘娉意识中那冰冷的绝望和悲伤！
守护！
不是回归故国！不是重拾汉家荣光！
而是守护眼前的人！守护这个她们意外降临、充满混乱却也……充满了烟火气的“家”！
厚德载物……生……
原来，汉家休养生息的磅礴生机，其最终的归途，不是重现过去的辉煌，而是……滋养眼前的人，守护当下的“生”！
“嗬……” 一声极其微弱、却不再充满怨毒，而是带着巨大痛苦的呻吟，猛地从“朱九”的方向传来！
刘娉残存的意识猛地“看”过去！
只见僵立的“朱九”，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覆盖全身的黑色冰晶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墨黑，竟然开始闪烁起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幽蓝光芒！
那光芒，纯净、清澈，带着一种灵魂深处的痛苦挣扎！
是朱九！
是朱媺娖本身的意识！
在亡国王权意志被嬴华以生命为代价、强行封印在躯壳内陷入僵滞的瞬间！在感受到嬴华那最后冰冷的守护意志和刘娉意识中那“守护当下”的领悟冲击下！
被亡国怨毒彻底冰封、几乎湮灭的朱九本我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丝微光，开始了……最艰难、最痛苦的反抗！
“滚……滚出去……” 细微的、带着泣音的灵魂呐喊，断断续续地从“朱九”颤抖的躯壳内传出，“我的……身体……我的……家……”
亡国王权的意志瞬间暴怒！“朱九”的躯壳猛地一震，墨黑的怨毒光芒试图再次暴涨，压制那点幽蓝！
但手腕缺口处，那两点嬴华留下的、燃烧着冰冷守护星芒的封印，骤然亮起！死死地压制着它的力量！让它无法全力反扑！
“呃啊——！！” “朱九”发出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嘶吼，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剧烈地抽搐、摇摆！体表裂痕深处，幽蓝的本我意识光芒与墨黑的亡国怨毒疯狂地冲突、拉锯！每一次冲突，都让那些裂痕扩大一分！整个躯壳如同即将彻底碎裂的瓷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刘娉残存的意识，呆呆地“看”着这惨烈的灵魂拉锯战。看着朱九那微弱却坚韧的幽蓝光芒在亡国怨毒的墨黑冰寒中一次次被压制，又一次次顽强地亮起……看着嬴华那两点冰冷守护的星芒在封印缺口处顽强闪烁……
守护……
归途……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混合着巨大的悲伤和更巨大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刘娉意识中冻结的绝望！
她残存的本源早己耗尽。
但她的意志……从未熄灭！
厚德载物……生！
守护眼前！守护当下！
“朱九——！！！” 刘娉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无声的、却凝聚了她全部意志的呐喊！这呐喊并非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指向性的意念！如同最精准的坐标，瞬间跨越了空间，狠狠撞向朱九那正在亡国冰寒中苦苦挣扎的本我意识！
与此同时！
嗡——！！！
陈默倒下的位置，那枚残缺的虎符，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惨烈的灵魂拉锯和嬴华最后守护意志的悲鸣！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赤铜光芒！震颤变得无比急促、沉重！但这一次，那冰冷的帝王意志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悲怆？还有……一种冰冷的决断？
赤铜的光芒疯狂闪烁，锁定了正在拉锯的“朱九”！
冰冷的律令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降临！目标——压制那亡国的怨毒！为朱九本我的反抗，争取一线空间！
坑底。
冰冷的雨幕下。
一场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战争，在朱九的躯壳内，在嬴华留下的冰冷封印下，在刘娉的意志呐喊和虎符的冰冷律令加持中……激烈地进行着！
每一瞬，都决定着灵魂的归属！
每一秒，都牵系着最终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