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温饱大事，冰箱成谜
《最炫民族风》那魔性的旋律还在客厅里余音绕梁，顽强地试图点燃空气，却终究敌不过现实的冰冷。陈默手忙脚乱地按掉了手机，魔音戛然而止，留下一片更加尴尬的死寂。两个公主的目光，一个带着被噪音污染后的茫然和残余的警惕，一个带着被粗鄙之声冒犯后的不悦和探究，齐刷刷地落回陈默身上。
陈默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就没干过。他干咳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那个……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做了个扒饭的动作。这一次，他的肢体语言终于起到了微弱的效果。
嬴华的眼神闪了闪，昨夜那碗滚烫、怪异但终究填饱了肚子的“毒物”记忆似乎被唤醒，胃里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她立刻绷紧了下颌，掩饰性地别过脸，但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厨房方向。
刘娉则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客厅的狼藉和陈默身上那件皱巴巴的T恤，最后落在他脸上。她没说话，但那沉静眼神里传递出的意思却很明确：此间主人，待客之仪，似乎过于粗疏了些？食物，自然是需要的。
陈默如蒙大赦，赶紧一头扎进厨房，暂时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双重气场压迫。厨房里相对整洁，却也透着寒酸。冰箱是唯一值钱的大件，双开门的银色身躯在晨光中散发着现代科技的冷感。他拉开冷藏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颗蔫了的生菜，半根皱皮的胡萝卜，还有一小块用超市塑料袋随意裹着的生猪肉，肥肉部分白得晃眼。
得，弹尽粮绝。陈默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外卖APP。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心里盘算着：得点些安全的，容易消化的……嗯，粥？包子？再来点清淡的菜……他快速下了单，付完钱，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外卖，二十一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他刚把手机揣回兜里，一转身，差点撞上悄无声息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嬴华。她像一道影子，不知何时又跟了过来，抱着那个己经有些变形、油腻腻的空泡面桶，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锁定了陈默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此刻正放在灶台边流理台上的那块生猪肉！
那新鲜的、带着血丝和脂肪纹路的生肉！在经历过昨夜那碗滚烫、味道怪异的“毒物”之后，这块颜色鲜红、质地紧实的生肉，在嬴华眼中，瞬间焕发出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这是最原始、最首接的能量来源！是她在咸阳宫熟悉的食物形态！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狼看到了鲜活的猎物，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陈默被她那过于炽热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把装着肉的塑料袋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这个…生的！不能吃！要煮！”他比划着锅灶，又做了个煮熟的动作。
嬴华的目光黏在那块肉上，对他的比划置若罔闻。生？秦地的勇士，哪个没在征途中啖过生肉饮过兽血？这鲜红的颜色，这紧实的质地，无一不散发着最纯粹的生命力！她抱着泡面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陈默见她不动，以为她理解了，松了口气，转身去水池边洗手，准备处理一下那块肉，至少洗一洗。
就在他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的同时——
一道迅捷如风的黑影猛地从他身侧掠过！
陈默只觉手边一空！那块裹在塑料袋里的生猪肉，不见了！
他猛地回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嬴华己经退到了厨房另一头，紧贴着冰冷的冰箱门。她背对着陈默，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此刻，她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粗暴地撕扯着裹肉的塑料袋！那坚韧的塑料在她手中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如同野兽在撕咬猎物的皮毛！
“喂！别！袋子！”陈默惊叫出声，想冲过去阻止。
太迟了。
嬴华己经成功地将那块血淋淋的生猪肉从塑料袋的束缚中彻底剥离出来！她甚至嫌弃地、像丢垃圾一样，将撕碎的塑料袋甩到地上。那块失去了包装、颜色更加鲜红刺目的生肉，被她赤手紧紧抓着，冰冷的油脂和微温的血水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指。
下一秒，在陈默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嬴华猛地拉开了她身后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幽寒气的银色“冰窖”门——冰箱冷冻室！刺骨的白色冷气如同浓雾般汹涌而出！
她没有任何犹豫！手臂一伸，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果断，首接将那块湿漉漉、血糊糊的生猪肉，“啪”地一声，塞进了冰箱冷冻室里那一排排整齐、干净的塑料抽屉格之间！就那样随意地、赤裸裸地，丢在了一盒速冻饺子和一袋冻虾仁上面！
然后，“砰”地一声，她用力关上了冷冻室的门！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仿佛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壮举！
做完这一切，嬴华才转过身，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极其细微的放松。她甚至还抬起沾着血水和油脂的手，随意地在深衣的下摆上蹭了蹭，留下几道刺目的污痕。她看着陈默，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反而透出一种近乎天真的得意，仿佛在说：看，如此鲜肉，存于冰窖，万无一失矣！
陈默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从头发丝麻到脚趾尖。他看着嬴华那沾着血污的手，看着她深衣上新鲜的污迹，再看向那个紧闭的、此刻在他眼中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银色冰箱……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在疯狂循环播放：那块血淋淋的生肉，正赤裸裸地、毫无遮拦地躺在他精心码放、代表着现代文明便利的冻虾仁和速冻饺子上！冰冷的寒气包裹着它，但无法阻止那原始的血腥气息（至少在他想象中）正在污染他整个食物储备！冰箱……他的冰箱……完了！
“啊——！！！” 一声凄厉的、饱含绝望的惨叫终于从陈默喉咙里爆发出来，响彻整个厨房！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指着冰箱，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肉！生的！不能放那里！会坏！会臭！蟑螂！细菌！啊啊啊——！”
他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冲过去就想拉开冰箱门抢救。太脏了！太恐怖了！他的冰箱！他的精神家园！
嬴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瞬间又切换回防御状态，横跨一步，首接挡在了冰箱门前！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带着不解和警惕，喉咙里再次发出低低的威胁呜噜声，仿佛在捍卫自己刚刚建立的、完美的“冰窖储肉”成果。这人为何如此激动？冰窖存肉，天经地义！
就在这混乱不堪、陈默濒临崩溃的时刻，一个沉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困惑，从厨房门口传来：
“此蔬……” 刘娉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站在门口，仪态依旧端庄，目光却好奇地落在陈默刚才拿出来放在流理台上的那几颗蔫了的生菜叶子上。她伸出那保养得宜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边缘发黄的菜叶，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眉头微蹙，仿佛在研究某种稀有的、状态不佳的植物标本。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抓狂的陈默，用她那古朴悠扬的语调，清晰地、带着纯粹的求知欲问道：
“可生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