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十七章 冰血交鸣
冷。
刺骨的冷。冻僵思维的冷。
嬴华感觉自己被钉在冰与火的十字架上。右手死死攥着的冰箱门把手，不再是希望的浮冰，而是连接地狱寒泉的管道。精纯霸道的寒气，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手臂的经脉、骨骼、乃至无形的精神链接，疯狂地向上穿刺、侵蚀、冻结！
右臂连同半边肩膀，覆盖着迅速增厚的惨白冰霜，冰层里混杂着暗红的血丝和泥浆，像一幅扭曲狰狞的冰雕。肌肉在极寒下僵硬、坏死，神经传递着撕裂般的剧痛信号，却又被紧随其后的麻木迅速覆盖。这麻木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绝望，如同看着自己的肢体一点点变成没有知觉的死物。
更可怕的是识海中的交锋。
那股源自冰箱深处、喷薄而出的纯粹封冻意志，冰冷、死寂、带着冻结时空万物的本能，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撞入他濒临崩溃的识海！它要冻结一切！冻结痛苦，冻结挣扎，冻结那属于赳赳老秦、永不屈服的滚烫铁血意志！
“嗬…嗬嗬…”嬴华的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嘶鸣。身体在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下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牵动颈部的狰狞伤口，暗红的血液刚渗出就被寒气冻结成暗红的冰晶，挂在撕裂的皮肉边缘，如同怪诞的血色冰棱。折断的左臂软塌塌地瘫在泥水里，彻底失去了知觉，仿佛一截被遗忘的枯枝。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又瞬间丢进液氮的顽铁，在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冰冷中反复淬炼、濒临粉碎。意识被撕扯成碎片，一半在滚烫的铁血意志中咆哮着“站起来！战斗！”，另一半则在绝对零度的封冻中低语着“放弃吧…归于永恒的宁静…”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撕裂的极限边缘——
那股通过他身体作为“桥梁”疯狂喷涌而出的极致寒气，如同无形的冰潮，席卷了整个废墟战场！
首当其冲的朱媺娖，发出了更加凄厉、仿佛灵魂被冰锥贯穿的尖啸！覆盖她全身的粘稠黑气，在寒气冲击下剧烈收缩、扭曲，表面瞬间凝结出细密的幽蓝冰晶！这层冰晶如同无形的枷锁，极大地阻碍了黑气的翻涌和亡国死寂意志的扩散！
那惨白混合血色的【媺】字微光疯狂摇曳，裂痕急剧扩大，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朱媺娖痛苦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茫然空白。那双被黑气彻底覆盖、空洞死寂的眼眸深处，一个极其微弱的、属于“朱九”的、惊恐又无助的光点，在冰晶的折射下，如同沉入深海的星辰，极其艰难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维系着她与刘娉之间脆弱精神链接的惨白微光，在这股寒气冲击和朱媺娖自身混乱反噬的双重打击下，剧烈扭曲、波动，传递过去的亡国死气瞬间衰弱、紊乱到了极点！
寒气冲击波毫不停歇，瞬间扫过废墟中央的“公主谱”！
嗡！
封皮上代表朱媺娖的【媺】字，光芒骤暗，几乎彻底熄灭！那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器，触目惊心！
而几乎同时，这股寒气也扫过了李媛那点顽强跳跃的月白火星！
噗！
火星非但未灭，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力量，猛地一涨！月白色的光芒瞬间凝实、稳定了许多！一股微弱却更加清晰的、属于盛唐雍容气象的精神波动，艰难地从李媛灰败的身体里渗透出来，与火星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火星跳跃着，努力向下“扎根”，试图烧穿焦黑的阻碍，仿佛要在这片死亡的冻土上，点燃真正的火种！
寒气继续奔涌，瞬间扫过能量风暴中心的刘娉！
嘶……！
如同滚油被泼入冰水！刘娉身体周围沸腾喷溅的暗紫黑色能量，瞬间出现了剧烈的凝滞！那粘稠的亡国死气，仿佛被无形的寒冰枷锁束缚、迟滞！而她体内那条暗金色的、属于汉初休养生息的狂暴生机流，虽然同样被寒气压制得光芒黯淡，却在这股外力对死气的强势冻结下，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那两条在她经脉血管中疯狂撕咬、湮灭的能量洪流，其狂暴的冲撞势头，肉眼可见地减弱了一丝！如同两头杀红了眼的凶兽，被突然降临的冰封冻得动作迟缓了一瞬！
“呃……”刘娉弓起的身体剧烈一颤！紧咬的牙关似乎松动了一丝，喉咙里溢出一声极其微弱、却不再是纯粹痛苦嘶鸣的、带着一丝茫然和生理性颤栗的呻吟。一首紧闭的眼皮，极其艰难地、微微颤动了一下！那灰败死寂的脸上，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属于“刘娉”本身的生气，在冰寒的刺激下，极其艰难地挣扎着，试图透出一丝。
最后，这股冰冷的洪流，狠狠撞在了离冰箱残骸不远、仰面躺在泥水中的陈默身上！
冰冷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刺入他被雨水浸泡得麻木的皮肤！尤其是额头上那道高高肿起、边缘泛着灰白的青紫撞伤，被这极致寒气一激！
“嘶——！！！”
深入骨髓、仿佛冰锥凿穿天灵盖的剧痛！让陈默在深度昏迷中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剧烈地向上弹了一下，又重重砸回泥水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的铁门！但那股源自额头的、冰冷刺骨又带着撕裂感的剧痛，如同最粗暴的开锁工具，硬生生地撬动着意识的缝隙！
黑暗…无边的黑暗…冰冷…窒息…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像是铁锈混合着…冰箱里过期酸奶的味道？
酸奶？
这个荒谬又无比熟悉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极其微弱的电火花！
嗡！
陈默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塞进了一台老旧失修的柴油发电机，被强行摇动了！剧烈的眩晕伴随着撕裂般的头痛，瞬间淹没了他！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和声音在意识深处疯狂搅动、爆炸！
刺眼的白光！扭曲的空间！嬴华沾血的断剑！刘娉阳台种下的黍米苗！李媛对着电视愤怒吐槽时飞舞的披帛！朱九看到《明史》时崩溃的泪眼！韫娴摆弄手机时狡黠的笑容！冰箱里冻成冰坨的生肉！物业大妈的警告信！还有…那冰冷刺骨的蓝光！那吞噬一切的黑暗！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呃啊——！”陈默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如同溺水者挣扎的闷哼！身体在泥水里无意识地扭动着，双手死死抱住了剧痛欲裂的头颅！
眼睛！眼睛睁不开！像是被冰冷的胶水粘住了！
但…耳朵…耳朵能听到！
冰冷的雨声…深坑死寂的嗡鸣消失了…远处…刘娉压抑痛苦的呻吟…还有…那该死的、断断续续的录音！
“…胡服骑射非此景！阿耶（父皇）岂是这等昏聩模样？！…”
李媛的声音！带着愤怒和骄傲！像烧红的针，扎着他混乱的神经！
胡服…骑射…
嬴华！那个把冰箱当冰窖存肉的莽夫！那个…那个…攥着冰箱门把手的家伙？！
冰箱！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混乱的意识洪流中猛地清晰起来！寒意！那股几乎将他意识冻结的寒意！就是从那里来的！
嬴华！他抓住了冰箱门！他引发了那股寒气！那寒气…似乎…压制了什么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烈的头痛和眩晕！陈默抱头的双手猛地松开，不再徒劳地对抗那撕裂般的痛苦，而是凭着模糊的记忆和身体残留的方位感，不顾一切地在冰冷的泥泞中摸索起来！
右手！他的右手在身侧胡乱地抓挠！冰冷的泥水，尖锐的碎石，断裂的木刺…指尖被划破的痛楚传来，他却浑然不觉！
在哪？！冰箱在哪？！嬴华在哪？！
冰冷的金属！是冰箱外壳！
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带着凹凸不平的变形凹坑！是冰箱！
他沿着冰冷湿滑的外壳，拼命地向记忆中门把手的方向摸索！泥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身体在泥泞中笨拙地挪动、翻滚，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带来新一轮的眩晕和恶心。
近了！更近了！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突出物！是门把手！还有…一只覆盖着厚厚冰霜、僵硬如同铁铸的手！死死地攥着它！
是嬴华的手！
那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上来，冻得陈默一个激灵！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自己的右手，也死死地搭在了嬴华那只覆盖着冰霜的、紧攥门把手的手上！
入手是极致的冰冷和坚硬！嬴华的手，仿佛己经和那金属门把手冻成了一体！
“呃…嬴…嬴华！”陈默喉咙里挤出破碎嘶哑的音节，不知道是呼唤，还是给自己打气。
拉！拉开它！打开那该死的冰箱！里面…里面一定还有什么！酸奶也好！冻肉也好！那股能压制混乱的寒气！源头就在里面！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掰开嬴华冻僵的手指，或者带动那只手一起，拉开那扇扭曲变形的冰箱门！
然而，嬴华的手，如同焊死在门把手上，纹丝不动！那覆盖的冰霜坚硬无比！陈默虚弱的力量，如同蚍蜉撼树！
“嗬…嗬…”嬴华似乎感受到了外力的拉扯，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意义不明的音节，覆盖冰霜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只冻僵的手，却攥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他生命唯一的锚点！
冰冷的雨，无情地冲刷着两个在泥泞和冰霜中角力的人。寒气依旧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维持着对亡国寒潮的压制。朱媺娖身上的黑气在冰晶覆盖下翻腾受阻，刘娉体内的能量冲突陷入凝滞，李媛的月白火星顽强燃烧。深坑底部一片死寂，只有那部沾满污泥的手机，屏幕裂纹下微弱的红光依旧闪烁，录音里李媛捍卫历史真实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这场冰血交鸣中，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属于“人”的回响。
陈默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和极致的冰冷，开始失去知觉。他看着嬴华那只覆盖着惨白冰霜、如同铁铸般的手，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
难道…真的…打不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