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十章 冻土余烬，星火微光
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泥浆碎石，如同肮脏的浪头，狠狠拍在嬴华身上。她闷哼一声，被撞得向后滑出半米，后背重重撞在翻倒的冰箱残骸上，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她眼前发黑。左手紧握的那块锋利的金属碎片，边缘深深嵌进掌心，割开皮肉，温热的鲜血混着冰冷的泥水，顺着扭曲的金属边缘滴落。
噗嗒…噗嗒…
声音在死寂的雨幕中格外清晰，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她挣扎着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眼睛透过被雨水糊住的睫毛，死死盯向爆炸的中心。
泥水如同被粗暴搅浑的墨池。刘娉瘫倒在数米外，一动不动，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她那条被淡金色根须包裹的左腿，此刻成了最惨烈的景象。包裹的根须大部分断裂、枯萎、焦黑，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藤蔓。断裂处，暗金色的能量光芒和粘稠如沥青的亡国黑气如同两条濒死的毒蛇，在焦黑的伤口边缘疯狂地扭动、撕咬、湮灭，每一次冲突都带起一小股刺鼻的青烟和微弱的电火花。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焦黑色，边缘翻卷，渗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混合着暗金碎屑和黑色冰晶的粘稠脓液。
没有声息。只有那两条在伤口上垂死搏斗的能量毒蛇，证明这具身体里还残存着一丝非人的生机。
更远些，李媛的身体被爆炸的气浪掀得侧翻过来。华丽的明式襦裙被撕扯得更加破烂，沾满了污泥和喷溅出的、带着冰碴的粘稠黑血。她灰败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死寂的青黑色，口鼻处凝结着黑红色的血冰。手腕上那几根断裂的根须残端，己经彻底枯萎焦黑，如同烧焦的枯枝。她躺在冰冷的泥水里，胸膛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尊被遗弃在雨中的、破碎的瓷器人偶。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缕青烟，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个蜷缩在泥泞中的“破布娃娃”朱媺娖，此刻的状态同样诡异而凶险。
爆炸的冲击波将她推得向后滑了半米，蜷缩的身体似乎更紧了。汹涌的血泪似乎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得粘稠而缓慢，如同凝固的暗红油脂，顺着她尖削的下巴，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身下的泥水里。每一滴落下，都发出轻微的“噗”声，溅起一小圈带着冰晶的泥点。
她身上散发出的亡国寒潮，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波动、明灭。那股冰冷绝望的气息，时强时弱。强时，周围泥水表面瞬间凝结出薄薄的黑冰，空气中弥漫的酸腐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弱时，黑冰迅速融化，寒意消退，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空洞。这种极不稳定的波动，使得她蜷缩的身体周围，空间都仿佛在微微扭曲，光线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嬴华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这三处死地。刘娉伤腿上垂死搏斗的暗金与黑气，李媛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生命之火，朱媺娖身上如同即将引爆的炸弹般剧烈波动的亡国寒潮……
每一种，都是致命的威胁。每一种，都可能瞬间将这片废墟彻底拖入毁灭的深渊。
她的视线最后，死死钉在废墟中央那本“公主谱”上。
封皮上，代表朱媺娖的【媺】字，那惨白混合着血色的光芒，正随着朱媺娖身上寒潮的波动而同步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变得更加刺眼、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炸裂！而代表刘娉的【娉】字，原本温暖磅礴的金光己经黯淡了大半，边缘染上了一层浓重的不祥暗红，如同干涸的血痂。整个古册都在微微震颤，发出一种低沉而危险的嗡鸣。
不能等！必须做点什么！在这该死的平衡被打破之前！
嬴华的左手猛地收紧！锋利的金属碎片边缘更深地割入掌心，剧痛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她必须动！哪怕爬！也要爬过去！目标——朱媺娖！只有扼杀这个源头，才能阻止更恐怖的灾难！
她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碎裂。受伤的右臂如同灌满了铅水，剧痛和麻木让她根本无法用力。她只能依靠左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泥泞，用那条没受伤的腿，配合着腰腹的力量，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着朱媺娖的方向拖动沉重的身体。
每一次拖动，都牵扯着脖颈和手臂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泥水灌进她的衣领、袖口，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掌心伤口流出的鲜血，在泥泞中拖出一道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
距离在缩短。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就在嬴华艰难挪动的途中，异变再生！
朱媺娖身上那剧烈波动的亡国寒潮，在一次剧烈的强盛波动后，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嗡——！
【媺】字的惨白血光猛地暴涨！瞬间压过了封皮上其他所有的光芒！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带着无尽怨念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猛地从古册中爆发出来！这股意志的目标，并非嬴华，而是——
泥水中昏死过去的刘娉！
不！准确地说，是刘娉左腿伤处那两条正在疯狂搏斗、湮灭的暗金能量与亡国黑气！
这股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那两条垂死挣扎的“毒蛇”！
奇迹般的，或者说，是更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撕咬、湮灭的暗金能量与亡国黑气，在这股冰冷意志的强行“捏合”下，竟然停止了互相攻击！它们如同被驯服的毒液，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融合！
嗤嗤…嘶嘶…
暗金的光芒与粘稠的黑气相互渗透、缠绕，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它们不再湮灭，而是形成了一种粘稠的、如同流动的焦油般的暗紫黑色能量流！这股新生的能量流，散发着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混合着狂暴生机与死寂寒意的诡异气息！它不再局限于刘娉的伤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她腿部的血管和经脉，开始缓缓地、却不可阻挡地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刘娉腿上焦黑的皮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血管诡异地鼓起，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她的身体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的怪异声响！
这股新生的、诡异的暗紫黑色能量流，在蔓延的同时，似乎与废墟中央“公主谱”上【媺】字爆发的惨白血光，以及朱媺娖身上剧烈波动的亡国寒潮，形成了某种邪恶的共鸣！
嗡…嗡…
三股波动——【媺】字的惨白血光、朱媺娖的亡国寒潮、刘娉体内蔓延的暗紫黑流——频率开始逐渐趋于一致！
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冰冷压迫感，开始在这片废墟上空凝聚！空气变得粘稠沉重，连瓢泼的雨滴落下的速度似乎都变得迟缓！一种大恐怖、大毁灭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磨盘，缓缓压向每一个尚存一丝意识的生命！
嬴华拖着身体的手猛地僵住！她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娉腿上那蔓延的暗紫黑流，又看向那本光芒刺目的古册和寒潮波动的朱媺娖！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平衡…被打破了！不是向着生机，而是滑向了更深的、融合了生之狂暴与死之寂灭的毁灭深渊！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刚刚被生命能量修复了一部分的伤口，在这股融合的毁灭气息压迫下，也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冰冷的毒虫在伤口里钻动！
必须更快！在这一切彻底失控之前！
嬴华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左手五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泥泞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能听到骨节摩擦的轻微声响。她不顾一切地再次拖动身体！距离朱媺娖蜷缩的身影，只剩下最后几步！
然而，就在这时！
“咳…咳咳…嗬…”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拉动的喘息声，从嬴华侧后方传来。
是陈默！
他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额头上被碎石撞破的伤口糊满了泥浆和半凝固的血痂。那条被能量乱流震伤的手臂软软地耷拉着，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刚才爆炸的冲击和朱媺娖寒潮的余波，几乎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震散。此刻，他是被那股弥漫开来的、融合毁灭的冰冷压迫感硬生生激醒的。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几乎被泥浆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狼藉的泥泞，扭曲的金属残骸，还有…嬴华那在泥水中艰难爬行、拖出一道血痕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刘娉姐姐…李媛姐姐…那个可怕的…鬼…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剧痛的脑海中翻搅。然后，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离自己不远处的泥水洼。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是他的手机。
那部屏幕早己布满蛛网般裂纹、沾满污泥的手机。之前被冲击波震飞，落在了这里。一道微弱的、几乎被泥水淹没的绿色指示灯，在手机侧边极其顽强地、一闪、一闪。
就像一颗即将被泥沼彻底吞没的、微弱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