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三章 洞彻眼，虚妄碎
霜白光芒，刺破雨幕。
如同沉睡的极地冰盖骤然崩裂，【媺娖】二字爆发出的刺目光华，瞬间将废墟中央那片泥泞之地映照得一片惨白！光芒穿透了雨帘，穿透了弥漫的硝烟与尘埃，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与绝对的尊贵，狠狠撞入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在这光芒爆发的中心！
刘娉怀中，朱九那双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空洞的绝望，不再是冰冷的煤山灰烬。那里，仿佛被强行凿开了一个通往无尽深渊的洞口！倒映出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破碎扭曲、疯狂旋转的混沌景象！
无数冰冷、尖锐、充满无尽哀伤与绝望的声音碎片，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瞬间刺入她的脑海！
“阿九……活下去……” 父皇绝望嘶吼的回音，混合着煤山脚下冲天烈焰的噼啪爆响！
“母后……好冷……” 母后冰冷手指的最后触感，带着景阳宫门扉沉重的关闭声！
“逆贼！安敢犯我大明！” 锦衣卫最后的怒吼，被无数刀剑碰撞的金属刮擦声淹没！
“格格……格格醒醒……” 煤山虚弱呜咽的悲鸣，如同垂死的叹息……
还有……更多！更多！无数破碎的、属于明宫深处的低语、哭泣、争执、欢笑……如同被强行撕碎的记忆胶片，混杂着刀兵、火焰、崩塌的轰鸣，在她意识深处疯狂搅动、碰撞、湮灭！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尖啸，猛地从朱九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尖啸不再是单纯的声波，而是凝聚了她所有被强行撕裂的灵魂痛楚！她的身体在刘娉怀中剧烈地痉挛、抽搐！双手猛地抬起，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仿佛要将那疯狂搅动的意识碎片从脑子里生生抠出来！
“朱九！” 刘娉被怀中人突然的剧烈挣扎和那饱含灵魂痛苦的尖啸惊得心神剧震！她顾不得自己被压住的腿传来的剧痛，双臂更加用力地箍紧朱九颤抖的身体，试图安抚。“看着我！看着我！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急声呼唤，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但她的安抚如同投入狂怒冰海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朱九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虚空，瞳孔因为剧痛和混乱而疯狂放大、收缩！那些破碎的声音和画面并非幻觉！它们如同最真实的烙印，在她感知中疯狂肆虐！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下一秒就要被撑爆！被那无尽的痛苦和混乱彻底撕裂！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废墟中央，那本散发着刺眼霜白光华的“公主谱”，封皮上【媺娖】二字的光芒骤然向内一敛！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时空本源的冰冷意念，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入朱九混乱不堪的意识深渊！
“静！”
一个冰冷、孤高、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意念，在她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没有具体的文字，没有清晰的发音。只是一个纯粹的、代表着绝对静止、绝对秩序、洞穿一切虚妄的意念符号！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轰！”
朱九脑海中那疯狂搅动的亿万碎片、那刺耳的亿万哀嚎、那混乱的亿万画面，在这冰冷意念降临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绝对零度的手，强行冻结！凝固！
时间，仿佛在她混乱的意识中，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声音、画面、痛苦……都定格在那一刹那！
朱九剧烈挣扎的身体猛地僵住！抓住头发的手指也停止了抠挖的动作。那双空洞的、倒映着混沌深渊的眼睛，瞳孔深处，那疯狂旋转、破碎扭曲的景象，如同被投入了澄清剂的浑水，瞬间沉淀、清晰！
她“看”到的世界，变了。
不再是眼前的废墟、雨幕、深坑。
而是一片……被剥离了所有表象、只剩下冰冷本质的……“真实”！
她看到了！
压住刘娉左腿的那根沉重房梁！在她的“视线”中，那粗糙的木纹、内部的纤维结构、被能量灼烧的焦痕、甚至内部细微的裂纹走向……都如同被最精密的解剖刀层层剥开，清晰地呈现在她的意识里！她甚至能“看”到房梁重心微妙的偏移，以及刘娉腿骨在重压下不堪重负的细微形变！
她看到了！
墙角废墟下，嬴华被压住的身体！那些沉重的砖石和扭曲的金属管，如同透明的虚影！她清晰地“看”到了嬴华体内那如同被重锤砸过、布满裂痕的内脏！看到了她经脉深处，一股青红交织、如同熔岩与寒流缠绕的奇异力量，正在艰难地流转、试图修复创伤！她甚至能“看”到嬴华嘴角残留的血丝中，蕴含的细微能量波动！
她看到了！
翻倒餐桌废墟下，陈默被压住的身体！手臂伤口崩裂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在雨中晕开的轨迹！他肺部因吸入烟尘而细微的痉挛！还有他眼中那混合着恐惧、担忧和求生意志的复杂光芒！
她看到了！
扭曲冰箱后面，韫娴蜷缩的身体！那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绷紧的每一块肌肉！她急促的心跳！她眼中滚落的、混着灰尘的冰冷泪珠！甚至……冰箱外壳扭曲变形的金属分子排列，内部压缩机因受损而发出的紊乱电流信号……都如同最清晰的画卷，在她意识中展开！
她看到了！
昏迷在瓦砾旁的李媛！华丽襦裙下，脏腑因震荡而产生的细微位移！她嘴角渗出的血丝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如同月华般的能量痕迹——那是她霓裳羽衣抵挡毁灭光束后残留的守护之力！她身边那件沾满泥污的苏绣披帛，上面残留的缠枝莲花纹路，在朱九的“视线”中，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般的守护光晕！
她看到了！
废墟中央那巨大的、焦黑的深坑！坑底深处，那股如同沉睡巨兽般的、浩瀚磅礴的时空能量并未平息，而是在缓慢地、危险地涌动、旋转！能量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毁灭气息的炽白光芒，如同不稳定的心脏，正在缓缓跳动！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空间产生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涟漪！那是足以再次撕裂一切的隐患！
她看到了！
那本静静躺在泥水中的“公主谱”！封皮上，【华】、【长平】、【媺娖】三个名字散发出的不同光泽，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光芒！【华】字如同最精纯的青色金属熔液，流淌着冰冷与不屈的意志；【长平】二字如同碎裂的寒玉，每一道裂痕都铭刻着哀伤；【媺娖】二字则如同最深沉的寒潭，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孤寂与……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新生的坚韧！三股性质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如同三条无形的丝线，正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分别连接着她自己、嬴华，以及……刘娉？！
连接刘娉？！朱九的意识猛地一滞！
她“看”向抱着自己的刘娉！
在刘娉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深处，在那些被能量乱流擦伤的焦黑伤口之下，在她被房梁压住、剧痛的左腿深处……朱九“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极其内敛、如同深埋于沃土之下的种子般的……淡金色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大地般的厚重、包容与……一种属于农耕文明最本源的、孕育生命的顽强意志！这股光芒虽然微弱，却无比坚韧，正顽强地对抗着伤痛，维持着她的生机！而那股淡金色的光芒，正通过那条无形的丝线，与“公主谱”上某个尚未显现的、代表着刘娉本源的名字……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就是“洞彻虚妄”？
冰冷！清晰！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将世界最赤裸、最本质的“真实”，残酷地剖开，呈现在她面前！没有怜悯，没有修饰，只有冰冷的规则、流动的能量、痛苦的伤痕、隐藏的危机……以及那微弱的、挣扎求生的光芒！
巨大的信息洪流，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朱九刚刚被强行冻结的意识！这“真实”的世界，比煤山的绝望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无尽的冰冷细节冻结、撕裂！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灵魂颤栗的呻吟，从她喉咙里挤出。她刚刚睁开的眼睛猛地闭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的痉挛更加厉害！两行冰冷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汹涌而出！
她承受不住！这洞彻一切虚妄的“真实”之眼，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更冰冷的绝望深渊！
“朱九！看着我！不要看！不要想！” 刘娉焦急的呼唤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她似乎感应到了怀中少女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痛苦和崩溃！她不顾一切地收紧手臂，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将那冰冷刺骨的“真实”隔绝在外！
就在朱九的意识即将被这冰冷“真实”彻底压垮的瞬间！
废墟中央，“公主谱”封皮上，那爆发着刺眼霜白光华的【媺娖】二字，光芒猛地一颤！
一股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安抚灵魂般的、如同寒冰初融的清冽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注入朱九混乱冰冷的意识——
“……明镜……非台……”
“……菩提……无树……”
“……心非……所见……”
破碎！玄奥！带着禅意的冰冷清凉！
这股清冽意念涌入的瞬间，朱九脑海中那被强行剖开的、冰冷刺骨的“真实”世界，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朦胧、模糊起来。那些过于清晰、过于残酷的细节被弱化、被过滤。痛苦依旧存在，危机依旧潜伏，但那种足以撕裂灵魂的“真实”冲击力，被这层薄雾般的禅意强行中和、抚平了。
朱九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汹涌的泪水依旧流淌，但紧锁的眉头却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她依旧闭着眼，蜷缩在刘娉怀中，如同一个受惊过度、终于找到一丝庇护的幼兽。那洞彻虚妄的“真实之眼”并未关闭，只是被强行蒙上了一层“薄纱”，变得不再那么致命。
废墟之上，暴雨如注。巨大的深坑如同大地沉默的伤口。那本沾满泥污的古册，封皮上三个散发着不同光泽的名字，在雨水的冲刷下，光泽流转。连接着朱九、嬴华、刘娉的三条无形丝线，在冰冷的雨幕中，仿佛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
废墟的角落，嬴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蜷缩在刘娉怀中的朱九，又猛地扫向那本古册，最后落回自己体内那蛰伏的青红力量。冰冷的玄铁意志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