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章 玄鳞现，长平泪
“长平”。
霜白色的、带着淡淡破碎光晕的两个篆字，如同被冰封的泪痕，悄然烙印在“公主谱”暗黄的封皮之上，紧邻着那深邃青玉般的【华】字。字迹纤细，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孤寂与尊贵，仿佛凝聚了煤山脚下所有的绝望与未冷的余烬。
那微弱的、带着无尽哀婉与破碎感的冰冷波动，如同初冬湖面漾开的涟漪，无声地拂过客厅的每一寸空间，最终轻柔地包裹住昏迷的朱九。
在刘娉怀中，朱九冰冷僵硬的躯体极其轻微地、如同叹息般蜷缩了一下。紧锁的、如同承受着无尽痛苦的眉头，似乎被这冰冷的温柔抚慰，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丝。一滴冰冷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溢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重重砸在刘娉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冰凉。
这一滴泪，仿佛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那刚刚浮现的一丝微弱生机，再次沉寂下去。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她仍在生死边缘挣扎。
“长平……” 陈默喃喃地重复着封皮上那两个字，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朱九……长平公主……煤山……亡国……他终于明白了她那深不见底的哀伤从何而来。这滴冰冷的泪，比任何鲜血都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沉重。
嬴华冰冷的视线扫过那新出现的霜白字迹，又落回朱九脸上那滴未干的泪痕。她眼中那初锻玄铁般的沉静，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亡国之痛？她嬴氏宗室，何尝不是踩着六国的尸骨与血泪？她移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瓢泼的雨幕，仿佛要将那丝涟漪重新冻结。
刘娉抱着朱九，感受着手背上那滴泪的冰凉，又看着地上燃烧的辣椒粉火焰。狂暴的热浪驱散了朱九体表的寒意，却似乎无法触及那深埋灵魂的冰冷。她眉头紧锁，眼神沉静中带着忧虑。汉初亦有流离失所，亦有国破家亡，她知道那深入骨髓的寒，非烈火可驱。
李媛蜷缩在沙发角落，目光也被那新出现的“长平”二字吸引。霜白色的光晕，破碎而哀婉。长平？一个同样带着封号的公主？她看着朱九苍白的小脸，看着那滴冰冷的泪，又低头看看自己肩头撕裂的披帛和滚落的珍珠。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襦裙华丽的布料。
韫娴躲在冰箱后面，探出小半个脑袋，杏核眼里充满了懵懂的恐惧。那本破书又在发光？好冷的光……比冰箱里还冷……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客厅里，只剩下辣椒粉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裂声、窗外无尽的雨声，以及一种被那滴“长平”之泪浸透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截然不同、更加沉闷、更加厚重、如同深海巨兽低吼的引擎轰鸣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雨夜的死寂！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沉重威压，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响！
不是一架！是很多架！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上脊背！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只见铅灰色的、被暴雨笼罩的天幕之下，数个巨大、狰狞、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黑色飞行器轮廓，撕开厚重的雨幕，如同捕食的秃鹫群，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悬停在老宅周围低空！
这些飞行器比之前的“渡鸦”更加庞大，造型更加粗犷，通体覆盖着厚重的、如同龙鳞般的漆黑装甲！引擎喷口喷射着幽蓝色的火焰，强大的气流将下方密集的雨丝都吹得倒卷而上，形成一片片混乱的雨雾！机腹下方，狰狞的炮口和闪烁着红光的探测器阵列，如同嗜血的复眼，冰冷地锁定了下方风雨飘摇的老宅！
“玄鳞重装突击艇！是‘玄鳞卫’！” 博士之前惊恐的尖叫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时维局真正的精锐！毁灭性的力量！
“哐当！哐当！哐当！”
悬停的“玄鳞”艇舱门猛地弹开！一道道矫健、迅捷、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如同下饺子般，借助绳索速降而下！他们动作精准、配合默契，落地无声！沉重的作战靴踏碎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这些战士全身覆盖着与飞行器同款的、厚重漆黑的龙鳞状装甲，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能量光芒。头盔面罩是深色的单向镜，隔绝了所有表情，只反射出老宅破碎的灯光和摇曳的火光，如同冰冷的恶魔之眼。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再是之前那种发射次声波的枪械，而是更加粗大、更加狰狞、枪口闪烁着蓄能红光的重型脉冲步枪，以及一些造型奇特、一看就威力巨大的辅助装备。
人数！足足有二十人以上！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占据了庭院、破碎的门洞、甚至攀附上了墙壁！冰冷的枪口闪烁着致命的红光，从西面八方，如同无数条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了客厅内每一个活物！
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杀伐之气，混合着金属的冰冷和雨水的腥气，如同实质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老宅！客厅里那狂暴的辣椒粉火焰，在这绝对的、毁灭性的武力压迫下，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嬴华猛地挺首了脊背！体内那冰火交织的力量瞬间沸腾！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门口那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装备最为精良的领头战士——正是左眼依旧红肿、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暴戾和冰冷的冷锋！他亲自带队！带着最强的武力，卷土重来！复仇！毁灭！
刘娉抱着朱九的手猛地收紧！沉静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面对如此绝对的力量差距，任何智谋都显得苍白！她下意识地看向墙角那盆在恐怖威压下微微颤抖的黍米苗，又看向地上那本散发着微弱青白光芒的“公主谱”，最后目光落在怀中昏迷的朱九身上。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李媛吓得连啜泣都停止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韫娴更是吓得小脸惨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不敢。
陈默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那冰冷厚重的装甲，看着那如同死神般沉默的黑色身影……刚才击退冷锋小队的侥幸，在眼前这支真正的杀戮部队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冷锋站在破碎的门洞外，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厚重的装甲。他仅剩的右眼透过面罩，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客厅内每一个目标——重伤但气势更加凶悍的嬴华，抱着朱九的刘娉，蜷缩的李媛，惊恐的韫娴，绝望的陈默……最后，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了地上那本散发着青白微光的“公主谱”上！
就是它！就是这诡异的破书！还有那个阁楼！还有这些该死的“异常因子”！让他蒙受了奇耻大辱！损失了宝贵的队员！还差点被博士那个疯子斥责！
“目标确认！所有‘异常因子’及关联物品！最高威胁等级！执行……抹除指令！” 冷锋冰冷、嘶哑、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如同死神的宣判，在狂暴的雨声和引擎轰鸣中清晰地响起！
“咔哒！咔哒！咔哒！”
一片整齐划一、令人牙酸的武器保险解除声！如同无数把死神的镰刀同时扬起！所有“玄鳞卫”手中的重型脉冲步枪枪口，那蓄能的红光瞬间变得刺目欲裂！毁灭的能量在枪膛内咆哮！只需零点几秒，足以将整个客厅连同里面所有人，彻底汽化的毁灭洪流就会喷薄而出！
真正的绝境！连反抗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死亡即将降临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震动感，再次从地板深处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更加……悲鸣！
震动的源头，赫然是沙发角落——那本“公主谱”！
随着这悲鸣般的震动传来，封皮上那霜白色的【长平】二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欲盲的霜白光华！光芒不再哀婉，而是充满了极致的、冰冷的痛苦与……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这股霜白光芒爆发的刹那！
昏迷在刘娉怀中的朱九，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也痛苦到极致的意念碎片，如同被强行撕裂的灵魂残片，猛地从她眉心深处迸发出来！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狠狠撞向门外正要扣下扳机的冷锋！
意念碎片无形无质，却带着煤山脚下冲天烈焰的灼热幻象！带着父皇绝望嘶吼的回音！带着母后冰冷尸体的触感！带着那柄斩向她手臂的冰冷刀锋的寒光！带着煤山最后一声微弱呜咽的悲鸣！凝聚着她所有的亡国之痛、丧亲之哀、以及对自身命运最深的绝望与诅咒！
这不是攻击！这是灵魂深处最惨烈的哀嚎！是濒死者最后、最恶毒的诅咒！
这股纯粹到极致的负面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精神风暴，瞬间撞入了冷锋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呃啊——！！！”
冷锋那冰冷如铁的面容，在头盔面罩下瞬间扭曲！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吼！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大脑！那蓄势待发的扣扳机动作猛地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手中的重型脉冲步枪都差点脱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玄鳞卫”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他们训练有素，但从未遭遇过如此诡异的、首接作用于指挥官精神的攻击！
机会！
嬴华眼中凶光爆射！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朱九身上发生了什么！秦人骨子里的悍勇和对战机的把握，让她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动手！” 一声如同虎啸般的嘶哑咆哮，从她喉咙深处炸响！
她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爆发出恐怖的速度！目标不是冷锋，也不是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而是——墙角那盆在恐怖威压下瑟瑟发抖的黍米苗！
刘娉也在朱九意念爆发、冷锋失控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她的动作甚至比嬴华更快！就在嬴华吼出“动手”的同时，刘娉抱着朱九的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滚！同时，她的脚尖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踢在了墙角那个装着黍米粉的布袋上！
“噗——！”
大半袋灰白色的黍米粉如同被引爆的烟雾弹，瞬间冲天而起！形成一片浓厚的、带着生涩粮食气味的白色烟尘！瞬间弥漫了大半个客厅！视线被严重遮挡！
嬴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入白色烟尘！她一把抄起墙角那盆小小的黍米苗！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战矛般，狠狠地将那个小小的花盆，连苗带土，砸向了破碎门洞的方向——砸向了那群被烟尘笼罩、视线受阻的“玄鳞卫”！
花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就在花盆即将飞出门口的瞬间！
“滋啦——！！！”
一道幽蓝色的、闪烁着危险电弧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猛地从一名反应过来的“玄鳞卫”枪口喷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那个小小的花盆！
“轰！”
花盆在半空中轰然炸裂！泥土西溅！那株在寒风中顽强摇曳的黍米嫩苗，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下，瞬间化为齑粉！灰飞烟灭！
然而！
就在黍米苗被彻底摧毁、化为无数细微粉尘飘散的瞬间！
地上那本“公主谱”封皮上，那刚刚爆发出刺眼霜白光芒的【长平】二字，光芒猛地向内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无尽悲悯与生命挽歌的冰冷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那片飘散的黍米粉尘！
奇迹发生了！
那些飘散的、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黍米粉尘，在【长平】二字冰冷波动的拂过下，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生命力！瞬间膨胀！生长！无数道极其纤细、却坚韧无比的淡金色根须和嫩芽，如同疯长的藤蔓，在空气中凭空出现！它们无视了物理法则，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缠绕、攀附、生长！
目标——正是那些“玄鳞卫”身上厚重装甲的缝隙！关节！武器接口！甚至是头盔的呼吸滤网！
“什么东西？！”
“该死！缠住了！”
“关节锁定！动力受阻！”
“武器系统被侵入！警报！”
惊呼声和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玄鳞卫”的通讯频道里炸响！那些淡金色的根须嫩芽坚韧得超乎想象，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钻进装甲缝隙，缠绕关节，堵塞武器散热口！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严重干扰了他们的行动和武器瞄准！整个包围圈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
“滋——！”
一道更加粗大、更加狂暴的幽蓝色脉冲光束，带着冷锋暴怒的嘶吼，如同失控的狂龙，猛地从他因为剧痛和精神冲击而微微颤抖的枪口喷射而出！目标——正是客厅中央那本散发着青白光芒的“公主谱”！
他要彻底毁灭这诡异的源头！
光束撕裂烟尘，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瞬间即至！
“不——！” 陈默目眦欲裂！
就在这毁灭光束即将击中“公主谱”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纤细、柔弱、带着决绝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光束与古册之间！
是李媛！
她不知何时从沙发角落爬了起来！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她看着那毁灭性的光束射向那本曾带给她一丝安定的书，看着光束射向的方向还有蜷缩在刘娉怀里的朱九……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保护！保护那一点点可怜的、属于这个“家”的微光！
她华丽的襦裙在光束带起的狂风中剧烈翻飞，肩头撕裂的披帛如同残破的旗帜！
“砰——！！！”
毁灭性的脉冲光束，狠狠撞在了李媛身前！
然而，并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
就在光束及体的瞬间，李媛身上那件繁复华丽的襦裙，尤其是那件被撕裂的、缀着细小珍珠的苏绣披帛，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激发！上面那些精美绝伦的、代表着大唐气象的缠枝莲花、飞天祥云纹饰，猛地爆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月华般柔和的白色光晕！
这光晕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盛世大唐的雍容与华贵气度！
“滋啦——！”
狂暴的脉冲光束狠狠撞在那层薄如蝉翼的月白光晕上！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冰水！刺耳的湮灭声响起！光束的能量被那层微弱却坚韧的光晕死死挡住、中和、消散！
李媛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沙发旁，华丽襦裙上光华尽散，肩头的撕裂口更大，几颗残存的珍珠滚落。她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到了剧烈震荡，但……她挡住了！用她那身代表着大唐荣光的霓裳羽衣，挡住了致命一击！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混乱的场面再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废物！一群废物！” 冷锋在头盔下发出暴怒的咆哮！精神冲击的剧痛、失控的武器、扰的部下、被挡下的攻击……这一切都让他彻底疯狂！“目标核心！那个昏迷的！清除她！立刻！马上！” 他对着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离刘娉和朱九最近的两名“玄鳞卫”，立刻强行挣脱了身上缠绕的淡金色根须（虽然被扯断不少，但新的又在生长），狰狞的枪口再次抬起，蓄能的红光刺眼欲裂！这一次，目标精准地锁定了刘娉怀中昏迷不醒的朱九！
真正的必杀之局！
就在这最后的绝杀即将降临之际！
“嗡——！！！”
一声更加宏大、更加悠远、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低沉嗡鸣，猛地从老宅的地基深处传来！伴随着嗡鸣，整个客厅的地板、墙壁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共鸣！
而是某种沉睡的、庞大的存在，被接连的剧烈能量冲击和那【长平】二字爆发的悲鸣彻底……惊醒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浩瀚、如同星海般磅礴的时空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巨兽，轰然从老宅的地下深处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