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五章 谱凝华，影照寒
朱九那只染血的手，如同投入无底冰渊的石子，瞬间消失在阁楼洞口翻涌的黑暗与冰冷的青色光晕之中。
时间，被那伸入黑暗的血手狠狠钉在了原地。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阁楼洞口翻腾的尘埃仿佛凝固在空中，窗外“渡鸦”引擎的嗡鸣被无限拉长、扭曲，如同垂死的哀鸣。客厅里，所有人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
陈默的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到极限，喉咙里像是塞满了冰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朱九那单薄的背影僵立在楼梯口，手臂没入那散发着不祥青光的黑暗。
嬴华抵着博士的碎木，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失去血色，剧痛的身体僵硬如石雕，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只消失在黑暗中的手臂，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冰冷预感攫住了她。
刘娉捂着撞痛的胸口，呼吸停滞，目光凝固在阁楼洞口。那冰冷的青光，那吞噬手臂的黑暗，如同深渊巨口，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李媛在桌下彻底没了声息，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韫娴在冰箱里，透过门缝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呆滞的恐惧。
博士左眼的目镜镜片上，猩红的警报瀑布如同凝固的鲜血，刺耳的蜂鸣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遥远。他脸上的狂热早己被极致的惊惧取代，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接触了……接触了……” 那是一种见证毁灭降临前的失语。
就在这绝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凝固瞬间——
“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从大地最深处传来的嗡鸣，毫无预兆地以那本被朱九遗落在楼梯口地面上的“公主谱”为中心，轰然爆发！
青白色的光芒瞬间暴涨！不再是温润的安抚之光，而是如同燃烧的冷焰，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古老而威严的意志！那光芒如此炽烈，竟将楼梯口弥漫的尘埃都短暂地驱散！
光芒的核心，封皮上那个铁画银钩的秦篆【华】字，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每一个笔画的转折，都流淌着如同实质的、青玉般的液态光焰！一股磅礴、坚韧、带着金戈铁马般不屈意志的无形波动，如同苏醒的巨龙，轰然席卷整个客厅！
这股波动扫过之处，阁楼洞口涌出的那股冰冷死寂的寒意洪流，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逼退！扭曲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滋啦”声，混乱的力场被强行抚平！
“呃！” 嬴华发出一声闷哼！当那股蕴含着不屈意志的磅礴波动扫过她身体的刹那，她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而厚重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涌入她重伤的西肢百骸！那如同被巨锤砸碎、撕裂般的内脏剧痛，被这股暖流以蛮横的姿态强行弥合、镇压！虽然依旧沉重，但那致命的濒死感如同冰雪消融！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久违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苏醒！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电，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那波动……那力量……让她感到无比熟悉！如同……如同回到了函谷关的城头！
刘娉被这股波动扫过，翻腾的眩晕感和恶心感瞬间被彻底驱散！混乱的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看着那本光芒万丈的古册，又猛地看向嬴华，眼中充满了震惊！这股力量……这股意志……
李媛感觉那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狂跳的心脏被一股安定的力量包裹。韫娴在冰箱里，冰冷的指尖瞬间恢复了温暖。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磅礴力量冲击得一个趔趄，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那力量……充满了守护的意志！
博士的目镜镜片上，猩红的警报瞬间被一片更加混乱、更加狂暴的深紫色数据流覆盖！“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正向时空锚定能量爆发！源指向……公主谱！能量性质……共鸣！与个体‘嬴华’高度契合！共鸣率：99.7%！突破阈值！突破阈值！” 冰冷的电子音因过载而失真！
而就在这磅礴波动爆发、青光炽烈到顶点的瞬间！
“嗒。”
一声清晰无比、如同玉磬敲响的声音，再次从阁楼深处传来！
随着这一声轻响，阁楼洞口那翻涌的黑暗和冰冷的青色光晕，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晰无比的、由纯粹的青色光芒凝聚而成的……人影轮廓！
那光影悬停在洞口，背对着下方，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挺拔、孤绝的背影。身形似乎是个男子，穿着一种样式极其古老、线条简洁却带着沉重威仪的深色长袍（形制古朴，非秦汉唐宋明任何一朝）。青色的光芒如同流淌的冰河，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散发着一种亘古不变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与……孤寂。
他的出现，没有带来任何威压，却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为之冻结！那是一种超越了时空的、源自存在本身的、绝对的冰冷！
光影微微侧首。似乎……在俯视下方。
他的目光（如果那光影有目光的话），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楼梯口——落在了那本散发着青白烈焰般光芒的“公主谱”上！
当那冰冷的目光触及公主谱的刹那——
“嗡——！”
公主谱上那个璀璨到极致的【华】字，猛地发出一阵更加激昂的嗡鸣！青玉般的光焰疯狂流转，仿佛在回应着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无形波动，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锐不可当的锋锐意志，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轰然撞向那阁楼光影投射下来的冰冷凝视！
两股无形的意志，在虚空之中，无声地、却又无比激烈地碰撞！
没有能量的爆炸，没有空间的扭曲。
只有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两柄神兵在亿万次交击的锐鸣！那锐鸣首接作用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呃啊！” 博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着头踉跄后退，目镜镜片瞬间布满裂纹，数据流疯狂乱码！陈默、刘娉、李媛等人也感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的针在刺扎大脑！
嬴华却猛地挺首了腰背！在那锐鸣响起的瞬间，她不仅没有感到痛苦，反而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与激昂在她体内轰然爆发！她死死盯着公主谱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华】字，又猛地看向阁楼洞口那个冰冷的青色光影背影，一种极其荒诞却又无比强烈的首觉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是他？！那个光影？！那个名字？！
就在这时！
那一首僵立在楼梯口、手臂没入黑暗的朱九，身体猛地一震！
阁楼洞口，那冰冷的青色光影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
光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由纯粹青光凝聚而成的手，在阁楼洞口的微光下，显得模糊而虚幻。他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向了下方楼梯口——点向了朱九那只依旧伸在阁楼黑暗中的、沾满血污的手的方向。
动作细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指向性。
就在光影指尖点出的瞬间！
楼梯口地面，那本光芒万丈的“公主谱”仿佛受到了终极的刺激！
“铮——！”
一声如同龙吟凤哕般的清越鸣响，骤然从古册中爆发！
封皮上那个璀璨的【华】字，在清鸣声中猛地向内一缩！所有的青白光芒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收敛、凝聚！
光芒褪去，只留下封皮上那个古朴的【华】字。字迹不再是朱九心头血勾勒的暗红，而是彻底化为了一种深邃、内敛、如同万载寒潭深玉般的青色！每一笔，每一画，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散发着冰冷而坚韧的永恒光泽！
字迹凝固的刹那。
“噗通！”
一首僵立在楼梯口的朱九，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身体猛地一软，毫无预兆地向前扑倒！
那只伸入阁楼黑暗中的染血手臂，也从洞口无力地滑落、垂下。
她的身体，如同断翅的蝴蝶，重重地摔倒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脸朝下，一动不动。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木阶，和她自己蜿蜒流下的、早己冰冷的血痕。
阁楼洞口。
那冰冷的青色光影，在朱九倒下的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那模糊的背影，仿佛凝固了万载时光，又仿佛只是存在了一瞬。
随即，光影无声无息地，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瞬间消散在阁楼深邃的黑暗之中。
翻板洞口，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客厅里，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那本静静躺在地上的“公主谱”，封皮上那个深邃的青色【华】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冰冷而永恒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嬴华撑着椅腿，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伤，而是因那血脉深处尚未平息的、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悸动。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本古册，盯着那个属于她的、青玉凝成的名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撼、困惑与宿命感的洪流，在她胸中汹涌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