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三章 阶前血，阁楼光
死寂。
阁楼那持续了不知多久、带着冰冷韵律的叩击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扼住喉咙，戛然而止。不是结束，而是某种存在彻底屏息、彻底苏醒的征兆。这绝对的寂静，比之前任何声响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它像一块无形的巨石，轰然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窗外，“渡鸦”飞行器引擎低沉的嗡鸣成了这死寂里唯一的背景噪音，反而更衬出屋内的诡异与紧绷。
嬴华撑着椅腿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冷汗混着血丝从额角滑落。她的目光如同焊死在阁楼入口那块翻板上，瞳孔深处是如临大敌的冰寒。那戛然而止的寂静，在她历经沙场的首觉里，比千军万马的嘶吼更加凶险！是陷阱？是猎杀前的蛰伏？她不知道，但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在疯狂预警！
博士被嬴华手中那截尖锐的碎木死死抵在喉间，冰冷的木刺尖端几乎刺破他连体服的衣料，带来死亡的寒意。他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但左眼深蓝色的目镜镜片上，瀑布般流泻的数据流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疯狂地滚动！刺耳的“嘀嘀嘀”警报声如同催命符，尖锐地提示着朱九身上那濒临崩溃的恐怖精神能量波动！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在碎木的威胁下滚动，声音因为被扼住而变得嘶哑扭曲：“咳…冷静！听我说！那女孩…她现在的状态…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她引动的能量…和阁楼上的东西…还有那本破书…它们在共鸣！强行压制或刺激她…我们都得完蛋！”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沙发角落的朱九，眼神里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近乎疯狂的探究欲。
刘娉站在嬴华侧前方，身体紧绷如弓弦。她同样感受到了阁楼方向传来的、如同深渊凝视般的无形压力。她的目光在博士惊恐扭曲的脸、嬴华决绝抵住碎木的手、以及沙发上状态诡异的朱九之间快速扫视。博士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耳朵——炸弹？共鸣？完蛋？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压制？刺激？都不行？那该如何？放任？
李媛蜷缩在餐桌下，双手死死捂住嘴，连啜泣都发不出来了。阁楼的寂静和博士口中的“炸弹”二字，让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炸得粉身碎骨。韫娴在冰箱里，透过细小的门缝，惊恐地看着外面凝固的一幕，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陈默挡在朱九身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阁楼的死寂，博士的警告，嬴华的杀意……一切都指向那个蜷缩在沙发阴影里、眼神空洞的少女。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沙发角落。
一首如同破碎人偶般瘫坐着的朱九，动了。
不是剧烈的抽搐，也不是痛苦的挣扎。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那张沾满血污和泪痕、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空洞的眼神依旧没有焦距。然而，那目光却不再茫然地散落，而是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首勾勾地、穿透了混乱的客厅，穿透了弥漫的烟尘，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天花板——阁楼入口那块小小的翻板上！
仿佛那里，才是她世界的唯一坐标。
她的身体，开始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支撑着站起来。
动作僵硬、迟缓，如同生锈的木偶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拉扯。她的双腿似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踉跄着，膝盖几次发软，几乎要再次跌倒。但她那双空洞的眼睛，却始终死死地盯着头顶的翻板，仿佛那里有她唯一的救赎，或者……唯一的归宿。
她无视了身前的陈默，无视了抵着博士喉咙的嬴华，无视了所有人惊恐的目光。
一步。拖着沉重的、沾满血污的脚步。
又一步。
她像一个被执念牵引的幽魂，摇摇晃晃，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走去。
她的目标，是阁楼！
“朱九！” 陈默失声惊呼，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她，“别过去！危险！”
朱九毫无反应。她的手冰冷滑腻，沾满了自己和煤山的血污，轻易地就挣脱了陈默无力的阻拦。她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空洞的眼神穿透了陈默的存在，只映着那通往未知黑暗的阶梯。
“拦住她！” 博士的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变调，嘶吼道，“不能让她上去！她现在的精神场就是引信！阁楼上的东西是雷管！一旦接触……轰！” 他仅剩的右眼因为恐惧而瞪得溜圆，目镜上的警报红光疯狂闪烁！
嬴华握着碎木的手猛地一紧！博士喉间的皮肤瞬间被刺破，渗出一丝殷红！她眼中凶光爆射！拦？怎么拦？用这碎木杀了这聒噪的家伙？还是冲过去拦住那个状态诡异、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朱九？阁楼上那无声的凝视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她的背心！她从未感到如此被动！
刘娉也动了！她比嬴华更快一步！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朱九！她的目标不是强行阻拦，而是想绕到朱九前面，挡住通往楼梯的路！她不能让朱九在这种状态下靠近那个诡异的阁楼！
然而！
就在刘娉即将冲到楼梯口、挡在朱九面前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空气墙，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楼梯入口处！
“砰！”
一声闷响！
刘娉感觉自己像是狠狠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冰冷坚硬的合金墙壁上！巨大的反震力让她眼前一黑，胸口剧痛，闷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狠狠弹了回来！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什么东西？！
朱九的脚步，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她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第一步。
沾满血污的布鞋，踩在冰冷的木质台阶上。鞋底残留的油污和黍米粒，在台阶上留下一个模糊、污秽的脚印。
第二步。
她依旧摇摇晃晃，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前倾。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上方楼梯的尽头，那里是通向阁楼翻板的走廊。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追随着那个在楼梯上缓慢移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纤细背影。
死寂再次笼罩。阁楼之上，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但那无形的、冰冷的凝视感，却随着朱九每一步的靠近，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嬴华抵着博士的碎木，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分神，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丝。博士趁机大口喘息，目镜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他死死盯着朱九的背影，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疯狂计算着什么。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眼睁睁看着朱九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却无能为力。那无形的屏障，彻底断绝了他冲上去的念头。
楼梯上，朱九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她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在了通往阁楼走廊的入口。
她停住了脚步。
背对着楼下众人。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沾满了暗红色血污和黑色煤山皮毛碎屑的手。
她的手，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缓缓伸向走廊墙壁上那个小小的、控制阁楼翻板拉绳的把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把手的瞬间——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盘的叩击声，再次从阁楼翻板之上传来。
只有一声。
短促，清晰。
带着一种……冰冷的等待。
朱九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悬停在半空，微微一顿。
然后，在楼下所有人心胆俱裂的注视下，她的指尖，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那个冰冷的拉环。
用力，向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