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6章 死灰余烬**
死寂。
客厅里只剩下冰层蔓延的细微噼啪声，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食空气。凝固的灰暗光潮悬在李媛身前寸许，不再沸腾，不再贪婪，只余下一种被瞬间抽干生命的僵硬，如同博物馆玻璃柜里风干的毒蛇标本。星盘核心那熔岩印记彻底熄灭，盘身那道新撕裂的漆黑裂痕边缘，凝结着蛛网般的惨白冰晶，透着股阴森的寒气。
李媛瘫在厚布里，像一具被抽掉筋骨的偶人。攥紧衣襟的手依旧死死扣在心口，指关节白得吓人，指甲缝里渗出的血丝混着糖霜，在脏污的布料上洇开一小团暗红泥泞。身体筛糠似的抖，牙齿磕碰着，发出细碎又清晰的咯咯声。涣散的眼珠定定盯着天花板，瞳孔深处那片毁灭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一片被极寒冻僵的空洞茫然，倒映着天花板上蜿蜒的冰霜纹路。
劫后余生？更像是从油锅边缘滑进了冰窟窿。
“嘶……” 墙根的林教授倒抽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刺得他肺管子生疼。他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眶，死死黏在嬴华那条琥珀臂上——那条刚刚无声无息爆发出灰烬死光、瞬间冻结了狂暴星盘的恐怖手臂。暗红的熔岩裂纹深处，那一点被陈默手指蹭过的凸起晶簇上，残留着一丝极淡、极冷的灰白余烬，如同烧尽的香灰，正一点点黯淡下去，沉入琥珀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死意，还萦绕在那片空气里，冻得人骨髓发寒。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挪向厚布里那张油光红润、睡意朦胧的大脸。
陈默。
这瓜怂！
他半张脸还埋在厚布里，露出的半张脸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糊满眼屎的眼睛费力地半睁着，一脸被强行从美梦里拽出来的暴躁和茫然。他那只刚刚惹下泼天大祸的左手，正嫌弃地从嬴华那条冷硬如铁的琥珀臂上往回抽。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拂开一块挡路的破砖头。
“啧……” 陈默咂了下嘴，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含混得像含了块热糍粑，“这破枕头……硌死老子了……” 他完全没在意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刺骨的灰烬触感，也压根没看见客厅里如同被冰河世纪瞬间光顾过的惨状，更没感受到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死寂。
他的注意力，全在抱怨那条“硌人”的胳膊上。
那只手，终于彻底离开了嬴华那条布满熔岩裂纹、内蕴着恐怖死寂力量的琥珀臂。
就在陈默手指离开的刹那——
嗡！
嬴华整条琥珀臂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不是之前的剧震，更像是一种……深沉的、被强行惊扰后的余悸。臂膀表面那些暗红的熔岩裂纹深处，最后一丝残留的灰白余烬彻底熄灭、隐没。那股沉重肃杀、凝聚着亿万亡魂哀嚎般的湮灭意志，如同退潮般，瞬间缩回琥珀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感，仿佛也随之松动了一丝。
几乎同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悬在李媛身前寸许、凝固如冰雕的那片灰暗光潮，表面骤然裂开无数细密的蛛网纹！紧接着，整片光潮无声无息地……溃散了！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就像一块被敲碎的劣质玻璃，瞬间崩解成无数细小的、黯淡的灰色光粒，簌簌落下，还没触及地面，就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连一丝尘埃都没留下。
仿佛刚才那场贪婪到要吞噬灵魂的掠夺，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呃……” 李媛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似的抽噎。随着那灰暗光潮的彻底消失，她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松，死死攥着衣襟的手指终于脱力般松开了一点。那点沾着血丝和糖霜的湿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她涣散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落在那点污渍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更剧烈的颤抖席卷全身。
“嗬……嗬嗬……” 墙根的林教授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像破了的风箱。他看着那彻底消失的光潮，看着死寂的星盘，看着只剩下一片狼藉冰霜的地板，最后目光又落回陈默那张写满“老子没睡醒别惹我”的大脸上。
荒谬！
一股巨大的、冰锥般的荒谬感，狠狠凿穿了他刚才的绝望！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那星盘，那噬灭者的爪牙，那饿疯了要吞噬一点糖霜的恐怖玩意儿……就这么……被这睡迷糊的瓜怂……随手一扒拉……给……蹭没了？！
他看看嬴华那条恢复了冰冷死寂的琥珀臂，又看看陈默那只刚刚“行凶”完毕、此刻正无意识在厚布上蹭着（大概是想蹭掉那点残留的“灰烬”触感？）的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刚才首面星盘吞噬时更甚！
这俩……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怪物？！
“吵……吵完了？” 陈默总算把眼睛完全睁开了条缝，茫然地扫视着冰霜满布、如同战后废墟的客厅。目光掠过如泥、抖个不停的李媛，掠过墙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林教授，掠过地上凝固着冰晶的星盘，最后落在他自己那只刚刚惹祸的手上。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和嫌弃，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又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咦？” 他鼻翼翕动了两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轻微恶心的表情，“啥味儿啊……跟……跟放了几百年的棺材板子似的……晦气！” 他使劲甩了甩手，仿佛要把那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骨的“晦气”甩掉。
这动作牵动了他裹着的厚布，露出了他脚边一小片地板。
那里，几片之前被能量乱流掀翻在地的薯片残骸，此刻正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惨白色的霜花。在陈默无意识的动作下，一片沾满冰霜的薯片被他的脚后跟蹭了一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咔。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客厅里，清晰得刺耳。
林教授浑身一激灵，目光死死盯住那片碎裂的薯片霜花。
冰霜之下，那薯片焦黄的边缘，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黯淡、极其微弱、如同将熄火星般的……暗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