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6章 脏布里的光**
厚重的深色绒布，裹着陈默颤抖的身体，像一层粗糙的茧。灰尘和污迹蹭在他失温发青的脸上，他却无知无觉。被厚布裹紧后，那濒死的剧烈颤抖奇迹般地……**减弱**了。虽然身体依旧冰冷僵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闷响，但至少，那令人心碎的、牵动内伤的抽搐停止了。他蜷在布团里，像一只重伤的幼兽，只发出极其微弱的、间隔漫长的呓语：“……暖气……费……”
林教授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裹着自己破烂的衣襟，剧烈喘息着，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冷吞噬。他看着被窗帘布包裹的陈默，看着布团下那微弱却终于不再疯狂消耗生命的起伏，浑浊的眼睛里，死灰般的绝望裂开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有用！这肮脏的布，竟真的……**留住**了一点活气！
他猛地扭头，看向另一侧。
朱九被稍小的一块绒布包裹着，只露出苍白如纸的脸和脖颈。厚布隔绝了部分寒意，她那微弱到近乎消失的呼吸，在布料的包裹下，似乎……**深**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让林教授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她胸前的焦黑伤口被布掩盖，那触目惊心的死寂也被暂时隐藏，仿佛连同那诡异的平静一起，被这粗糙的温暖……**暂时封印**。
最后，他看向李媛。
厚实的窗帘布盖在她蜷缩的身体上，像一块巨大的、肮脏的裹尸布。她依旧死死捂着双眼，身体在布下**剧烈地颤抖**！那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对“光”的极致厌恶与恐惧！厚厚的绒布隔绝了大部分天光，却无法隔绝窗缝透入的、那丝丝缕缕的惨白。这微弱的光线，如同无形的毒针，穿透布料，狠狠刺扎着她崩溃的神经！
“呃……光……脏……拿开……”布团下传来她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痛苦而绝望。
林教授的心瞬间揪紧。他忘了！她厌光！这试图给她温暖的布，此刻却成了加剧她痛苦的刑具！
就在他挣扎着想爬过去掀开那布时——
布团猛地……**剧烈挣动**起来！
李媛如同被烙铁烫到，沾满灰烬的双手疯狂地撕扯着盖在身上的厚重绒布！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竟将那沉重的布料硬生生……**掀开**了一大半！
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
同时涌入的，还有窗外那更加刺目的、灰白的天光！
“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猛地从李媛喉咙里炸开！她像被强光灼伤的夜行动物，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更加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眼睛和脸颊！褴褛的衣衫在剧烈动作下彻底崩开，露出沾满污秽和灰烬的、单薄而苍白的肌肤。那肌肤在光线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泛起不正常的红痕！
“光！脏！滚开！都滚开！！！”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混乱的七彩炫光如同回光返照，在她周身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精神崩溃与厌光反噬的双重折磨，让她彻底陷入了癫狂！
林教授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惊得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所措。绝望的冰冷再次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
“闭……眼……”
一个极其嘶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的声音响起。
是嬴华！
她依旧靠着冰冷的墙壁，碳化的右臂如同焦黑的枯枝垂落。剧痛蚕食着半边身体，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颤抖。但此刻，她那锐利如刀的眼眸，死死地、穿透混乱的能量场，钉在了癫狂挣扎的李媛身上！
那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铁块砸下，带着虎符残留的、深入骨髓的威压！
李媛疯狂抓挠的动作猛地……**一滞**！
空洞的眼眸透过指缝，茫然地、带着极致的痛苦，看向声音来源——嬴华那双锐利到刺骨的眼睛。
“闭眼！裹……紧！”嬴华的声音更加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烧红的喉咙里挤出，却蕴含着一种濒死凶兽般的……**威慑力**！她完好的左手指了指李媛掀开的绒布，又指了指自己完好的眼睛，然后……猛地……**闭上**！
一个清晰到极点的指令！
李媛沾满灰烬和泪痕的脸上，痛苦与茫然疯狂交织。混乱的意识在嬴华那冰冷命令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水，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闭眼？
裹紧？
隔绝那灼烧灵魂的光？
混乱的七彩炫光在她周身明灭不定，如同垂死的挣扎。她看着嬴华紧闭的双眼，又感受着那无处不在、刺入骨髓的光线……
终于！
在又一阵刺目的天光扫过时，她发出最后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呜咽，沾满灰烬的双手猛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时，身体如同寻求庇护的幼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被掀开的那块厚实绒布……**蜷缩**、**翻滚**了进去！
厚实、沉重、带着灰尘和污迹的深色绒布，被她混乱的动作拉扯着，重新……**覆盖**、**包裹**住了她剧烈颤抖的身体！
光线，被彻底隔绝。
布团里，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抓挠声，如同被掐断了喉咙，瞬间……**消失了**。
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如同受伤的小兽躲在最黑暗的巢穴深处，发出的呜咽。
客厅里，重归一种紧绷的、脆弱的……**平静**。
只有窗外寒风刮过窗棂的呜咽，以及……西个被肮脏厚布包裹的“茧”里，传出的微弱声响：
陈默昏迷中模糊的呓语。
朱九微弱却平稳的呼吸。
李媛布团里压抑的抽泣。
嬴华忍受剧痛时沉重的喘息。
林教授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被厚布包裹的三个“茧”，又看向靠在墙边闭目忍受、半边身体笼罩在碳化阴影里的嬴华。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堵得他无法呼吸。他抬起冻得发僵的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冰冷的湿意，不知是汗，是融化的霜，还是别的什么。
他挣扎着，用冻僵的手指，将身上破烂衣襟里最后一点还算干净的里衬布料——一块洗得发白的、带着汗味的棉布——撕扯了下来。
然后，他爬到嬴华身边。
嬴华闭着眼，眉头紧锁，碳化的右臂带来的剧痛让她身体微微颤抖。她没有睁眼，却能感觉到林教授的靠近。
林教授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带着体温的、干净的棉布，极其小心地……**盖**在了嬴华那条完好的、支撑着她身体的左臂上。棉布很小，甚至无法完全覆盖小臂，却带着一丝……**属于活人的、微不足道的暖意**。
嬴华的身体，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但那沉重压抑的喘息，似乎……**平缓**了一丝。
林教授做完这一切，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重新瘫坐回去，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裹紧破烂的外套，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寒潮依旧在客厅里肆虐。
但这一刻，在这片由肮脏绒布和破碎意志构筑的、脆弱的“茧”中，那最后一点属于“生”的微光，终究……没有被彻底吹熄。
窗缝外，灰白的天光冰冷地映照着这片废墟，也映照着那几团在寒风中……**微微起伏的厚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