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5章 寒窗**
死寂，再次统治了客厅。
阿鲁格灰败的尸骸如同风化的山岩，凝固在跪毙的姿态里。胸口焦黑的空洞是唯一的印记，边缘残留的硫磺腐朽气被窗缝灌入的寒风一吹，散得稀薄，只余下冰冷的石质感。
朱九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呼吸微弱得如同隔着一层厚棉絮。134章里那场惊心动魄的煤灰反噬与星盘吞噬过后，她的生命体征陷入一种奇异的、剔除了所有挣扎的**绝对平静**。胸口焦黑的伤口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边缘碳化发黑，深可见骨，却不再有能量闪烁，也不再渗出组织液，像一块彻底死去的焦木。脉搏在林教授颤抖的指尖下，微弱得像隔着一层冰面触摸水下游鱼的尾鳍，每一次搏动都间隔漫长，却异常稳定，稳定得……**令人心慌**。仿佛支撑她的不再是血肉，而是某种更加冰冷、更加坚韧的东西。
林教授瘫坐在她身边，厚重的棉衣裹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他不敢挪动朱九分毫，只能用冻得发僵的手指，隔一会儿就去探一下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让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一下，仿佛在计数，又仿佛在祈祷。视线扫过朱九胸前那死寂的伤口，再看向角落里那布满新裂纹、如同承受了万钧之重的虎符星盘，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这平静，是真正的稳定，还是……**彻底的枯竭**？他不知道。
窗棂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之前战斗撕裂的缝隙，此刻成了寒潮的通道。冷风刀子一样刮进来，卷起地上薄薄的灰烬，打着旋。客厅里的温度，正以肉眼可感的速度……**首线下降**。
这股刺骨的寒冷，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嗬……冷……”墙角传来微弱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是陈默。
他侧躺在自己洇开的血泊边缘，那暗红早己凝固发黑，像一块丑陋的地毯。剧烈的失血和伤势彻底击垮了他，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次颤抖都牵动内腑的伤口，带来窒息般的闷痛，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痛苦的呻吟。苍白的脸上蒙着一层不祥的灰败，嘴唇冻得青紫，呼吸短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嘶声。失温！严重的失温！正在迅速吞噬他残存的生命力！
林教授猛地扭头，看到陈默的状态，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爬满了更深的绝望！一个朱九己是束手无策，陈默……他挣扎着想爬过去，冻僵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只挪动了一下，就重重地跌坐回去。
“冷……冷……”陈默无意识的呓语在寒风中破碎。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中了蜷缩在另一堆碎石瓦砾中的……**李媛**。
她依旧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玉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褴褛的唐裙根本无法御寒，单薄的身体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空洞的眼眸茫然地扫过颤抖濒死的陈默，扫过死寂平静的朱九，扫过布满裂纹的冰冷星盘……最后，停在了……**窗**外。
窗外，灰白的天光刺眼。
这光，平日里或许代表着希望，此刻落在李媛眼中，却如同烧红的烙铁！
“光……脏……”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青紫的唇间挤出。她猛地低下头，沾满灰烬和污秽的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埋进冰冷的碎石里！仿佛那窗外的天光，是世间最污秽、最刺目的毒药，灼烧着她的灵魂！月魄膏体耗尽带来的反噬，混合着精神崩溃后的极端敏感，让她对这“不洁”的光线产生了剧烈的……**生理性厌恶**！极致的寒冷和这厌光反应的双重折磨，让她的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唯一相对“完好”的嬴华，此刻也到了极限。
她背靠着冰冷龟裂的墙壁，勉强维持着坐姿。那只融合了虎符的右臂，自手肘以下，覆盖着一层……**碳化**的焦黑！皮肤、肌肉，仿佛被无形的火焰彻底烧灼过，呈现出一种失去所有生机和弹性的、类似焦木的形态。五指僵硬地微张着，指尖漆黑。
这不是外伤的灼烧，而是虎符能量彻底沉寂后，对她血肉之躯的……**残酷反噬**！如同被寄生的凶兽在离去前，狠狠撕咬下了宿主赖以生存的血肉！
剧痛！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剧痛，正从那条碳化的手臂，如同冰冷的毒蛇，一寸寸地……**向上蔓延**！蚕食着她的肩膀，她的半边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这蔓延的剧痛，让她布满血污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汗水早己流干，只剩下冰冷的虚脱感。她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自己那条正在“死去”的手臂，里面不再是战意或凝重，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承受**。她知道，一旦这碳化蔓延过肩……等待她的，将是彻底的冻结和湮灭。
寒冷，如同无形的巨手，攥紧了客厅里每一个幸存者。
朱九死寂的平静。
陈默失温的颤抖与濒死的呓语。
李媛厌光的蜷缩与精神崩溃。
嬴华碳化手臂带来的缓慢湮灭。
林教授绝望的瘫坐与无能为力。
还有角落里，那布满裂纹、如同墓碑般沉寂的星盘。
生存的本能，在绝对的寒冷与死寂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不……能……”陈默在昏迷中，发出更加微弱的、破碎的呓语，“……物业费……暖气费……”
这荒谬的、属于小人物最卑微执念的词语，在冰冷的空气中飘荡，如同垂死者最后的梦呓。
林教授听着这呓语，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悲凉猛地冲上头顶。暖气费？物业费？在这生死边缘，在这超乎想象的废墟里？
然而，就在这悲凉与绝望即将吞噬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刹那——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客厅里唯一还算“完整”的东西——那扇被撕裂的、灌入寒风的……**落地窗**！
厚重的、深色的……**绒布窗帘**！
虽然被能量乱流撕开了几道口子，沾染了灰尘和污迹，但大部分依旧完好！厚厚的绒布，在这冰窟般的环境里，是……**御寒**的唯一希望！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林教授绝望的混沌！
“帘子！帘子！”他嘶哑地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变调！他连滚爬爬地、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扇破窗扑去！冻僵的手指抓住厚重的绒布窗帘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扯**！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一大片厚重的、深色的绒布，被他蛮力扯了下来！灰尘簌簌而落。
林教授抱着这片带着灰尘味的绒布，如同抱着救命的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回陈默身边！他顾不上肮脏，用尽全力，将这块厚实的绒布……**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剧烈颤抖、濒临失温的陈默身上！尤其是心口和脖颈！
紧接着，他又撕下另一块稍小的，扑到朱九身边，动作笨拙却异常小心地，避开她胸前的伤口，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轻轻包裹**起来！
最后，他看向蜷缩颤抖、厌光捂眼的李媛，和靠着墙壁、忍受碳化剧痛蔓延的嬴华。他咬了咬牙，抱着剩下的窗帘碎片，冲到李媛身边，将厚实的绒布……**盖**在她蜷缩的身体上，试图隔绝那令她痛苦的光线，也带来一丝暖意。
他又撕下一块，冲到嬴华面前，犹豫了一下，最终……**披**在了她完好的左肩上，至少盖住半边被剧痛侵蚀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林教授自己也几乎虚脱，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裹紧身上破烂的衣物，抱着膝盖，剧烈地喘息。寒气依旧刺骨，但裹上厚绒布的三个人，那令人心碎的颤抖和呓语，似乎……**微弱**了一丝？
尤其是陈默，被厚布包裹后，那濒死的颤抖幅度明显减小，青紫的嘴唇似乎也……**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点？
一丝微不足道的、属于“生”的暖意，似乎在这厚厚的、肮脏的绒布包裹下，极其艰难地……**维系**住了。
林教授喘息着，目光扫过被厚布包裹、如同茧蛹般的同伴，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布满裂纹、死寂冰冷的星盘上。
寒意，依旧无孔不入。
希望，如同寒窗缝隙里透进的……**最后一丝天光**，微弱，冰冷，却……**固执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