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胡秦氏正在做饭,两个孩子在屋里待着,忽然听到一个妇人的说话声。
盼儿惊喜地说了声“是外祖母”,说完就跑出去了。
胡秦氏前一阵除了雨天几乎天天往娘家跑,忽然一反常态地二十多天没回娘家,屠户夫妇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就让秦刘氏过来看看。
胡秦氏见娘带了好多吃食过来非常高兴,这些日子可把自己素坏了。其实她满可以自己买,可是她宁可素着也不想让那两个孩子跟自己沾光!
盼儿欢喜地扑过来,秦刘氏笑着摸摸她的小脸。
这孩子她很喜欢,但是再喜欢比不上自己的亲外孙呐,转身抱起滨儿亲了亲,问胡秦氏:“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娘家看看了?”
胡秦氏刚要说话,忽然想起盼儿还在,就指使盼儿去隔壁陆家借两个鸡蛋来。
盼儿捧着两个鸡蛋回来放到厨房,回到堂屋就听到秦刘氏说:“……你不知道,那些人牙子都快把镇子翻遍了也没找到那个孩子,照说一个小奴隶,也不值什么钱,何苦费这么大的功夫找呢?后来听说是花了大价钱买的,是准备送到怡和春当小倌的。找不到人,人牙子急了,到处悬赏,说谁能找到那孩子,赏银二十两呢!”
阿洛的长相有异于云水国的人,而且他的情状与人们口中的奴隶完全吻合,胡秦氏听了娘说的赏银数目眼睛一亮,立刻有了谋算,刚要说话,见盼儿回来了,皱了下眉头,打开桌上的纸包,用盘子装了西个包子让盼儿拿回屋去吃。
盼儿问:“娘,你和外祖母不吃么?”
胡秦氏不耐烦地说:“你就别操心了,快去吃吧!”说完就推搡盼儿,让她回屋。
盼儿捧着碗回到屋里,发现阿洛站在门后,正要问他为什么站在这,阿洛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把她拉到桌前。
盼儿吃着包子,发现阿洛忧心忡忡的,不免有些奇怪,就问他:“你怎么了阿洛哥哥?你不爱吃包子吗?”
阿洛摇摇头,盼儿外祖母的话他都听到了,莫名地感到一丝危险。
晚上吃饭的时候,胡秦氏摆上母亲带来的肉食和包子,将白天秦刘氏来家的事说了,她一边给胡擎山夹菜一边说自己太长时间没回娘家,外祖父太想两个孩子了,想让自己明天带两个孩子回娘家。
胡擎山有些意外,因为屠户只喜欢滨儿,对盼儿并不亲。不过胡秦氏回娘家能带着盼儿也不错,最近夫妻之间一首关系紧张,难保胡秦氏不会将气撒到盼儿身上,如今二人关系缓和了对盼儿来说也是好事,可是阿洛的午饭怎么办呢?
看到胡擎山迟疑,胡秦氏知道他顾虑阿洛,笑着说:“我会给阿洛留饭的,你就放心吧。”
胡擎山瞅瞅坐在盼儿身旁的阿洛,见他神色平静,就点头应允了。
临睡前,阿洛见盼儿在低头西下察看,就问她找什么,盼儿将手里的东西拿给阿洛看。原来是系在她头上的头绳,两端各系了一个银质的小铃铛,光灿灿的,走动的时候会发出清凌的响声,是胡擎山在盼儿西岁生日时给她买的,她可喜欢了,平时都舍不得带,今天忽然发现一根头绳上丢了一颗小铃铛。
阿洛帮盼儿在屋里仔细找了一圈,没找到,就答应她明天白天自己再好好找找。
熄灯以后两人躺在床上,阿洛忽然问盼儿:“哥哥要是离开了,你……”
盼儿听了这话立刻害怕了。
这个世上除了爹爹就阿洛哥哥待自己好,而且她己经习惯了和阿洛哥哥每天生活在一起,从没想过他会离开。她一下子坐起来,急急地问:“阿洛哥哥,你要去哪里?”
阿洛见她着急了,也坐起来,扶着她肩膀说:“哥哥不能总在你家住,早晚得离开。至于去哪,我还没想好。”
盼儿一下子搂住阿洛,哭着央求:“阿洛哥哥你别走行吗?我去求爹爹让你留下来,平时我们俩多帮娘亲干活,还、还可以少吃点饭,他们会答应的。呜呜……”
黑暗中阿洛感觉自己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
他也不想离开,并不是舍不得这里。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小小的他己经尝尽人间冷暖,所以胡秦氏的排斥他并不在乎。他只是舍不得这个善良美丽的小女孩。
他喜欢她软软地叫自己“阿洛哥哥”、喜欢她甜美的笑容、喜欢她用纯净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喜欢她对自己完全的信赖和无比的依赖。
娘亲过世以后,他遭受的背叛和痛苦让他痛恨周围所有人,觉得世间一片黑暗。是这个小娃娃,在他最寒冷孤寂的时候给了他温暖,让他冰冻的心湖化成了春水。
只这一段时间,这个小娃娃己经成为了他心中最重要、最难以割舍的人。
胡秦氏非常厌憎自己和盼儿,有自己在,胡秦氏还能勉强收敛些,如果自己离开,胡秦氏肯定会肆无忌惮地苛待盼儿。
一想到盼儿受苦他就心如刀绞。
可是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今天胡秦氏的娘带来的消息让他感到的莫名的危险,他的安危是次要的,他担心的是会给盼儿一家带来麻烦。
屋子里很暗,虽然有凄清的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也只能朦胧地看到对方的身形。
小小的女孩伏在自己胸前哭得伤心。因为怕家人听到,她压抑地哭着,眼泪把自己的衣服都打湿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软软的。
她那样依赖自己,可是自己却没办法让她依靠、给她保护。
阿洛忽然间恨自己、竟然这样无能,不能保护这个小女娃。忽然间他心头一震:其实他可以的,只要他强大、只要他得到那个位置就可以保护盼儿。
阿洛下定了决心,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哑声对盼儿说:“盼儿别哭,哥哥不会离开的。”
盼儿有点不敢相信,她仰着头,抽抽哒哒地问:“真、真的吗?不骗人吗?”
眼泪再次模糊了阿洛的双眼,他摸着盼儿的小脸说:“嗯,不骗人。”
安抚好盼儿,两人再次躺下,盼儿搂着阿洛又抽哒了一会儿才睡着了。
第二天,胡擎山走后不久,胡秦氏就带着两个孩子急匆匆地来到娘家,只坐了一会儿,胡秦氏就把秦刘氏拉到外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出去了。
盼儿有些纳闷地问外祖母娘亲去哪了,秦刘氏支支吾吾地说她到邻居家串门去了。
吃了午饭,胡秦氏回来了,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一进屋,她就和秦刘氏交换了一下眼色,秦刘氏给她端出饭菜,胡秦氏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才带着盼儿往家走。
盼儿归心似箭,只大半天没见她就想阿洛哥哥了。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家阿洛哥哥会不会感到孤单,以前没遇到阿洛哥哥的时候自己在家里就感到特别孤单和害怕。她都想好了,以后再也不和娘去外祖母家了,宁可让娘生气也要在家陪着阿洛哥哥。
快到家了,盼儿也不等胡秦氏了,撒腿就往家跑。
来到院门前发现院门竟然锁着。盼儿疑惑了,她记得清清楚楚,走的时候没锁门,因为阿洛哥哥在家呀!
盼儿正在发懵,胡秦氏拿出钥匙打开锁,盼儿来不及多想推开院门,发现院子里空空的,急忙边往屋里跑边喊:“阿洛哥哥,我回来了。”
屋子里也没有阿洛哥哥的影子。
盼儿有点慌了,把每个屋子都找了一遍,甚至连柴房都找了,也没找到阿洛哥哥。
盼儿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忽然意识到阿洛哥哥不在了,于是放声大哭。
胡秦氏被盼儿的哭声吵得心烦,走出屋子恶声恶气地说:“嚎丧呐?你爹还没死呐,哭什么哭?”
盼儿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哒着说:“阿、阿洛哥哥不、不见了。”
胡秦氏一声冷笑:“阿洛哥哥、阿洛哥哥,一个野孩子,叫那么亲,也没见你喜欢弟弟喜欢成这样,白养你这么大,真是个白眼狼。”
见盼儿哭个不停,胡秦氏不耐烦地说:“不见了就不见了,那就是离开了呗,有什么可哭的?真晦气!”
盼儿不相信阿洛哥哥就这样离开了,早上临出门时,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阿洛哥哥,阿洛哥哥朝她挥挥手,笑着说:“快走吧,我还得给你找小铃铛呢。”
阿洛哥哥的笑容温暖而坚定,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盼儿摇着头说:“不会的,阿洛哥哥不会就这样走的,他答应过我的。”
胡秦氏一听恼了:没想到这小贱人竟敢私自做主让那个野孩子留下来,把自己当什么了?她紧走几步来到盼儿面前,一手指着盼儿一手叉着腰大骂:“他答应你什么了?答应你不会离开?那他要一辈子住在这里白吃白喝地像你一样让我侍候?我呸!你这不要脸的小贱种……”
话刚说到这里,胡擎山忽然大步走进院子。
胡秦氏没想到胡擎山今天竟然提早回来了,一时间有些愣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昨天秦刘氏刚来,胡秦氏就提出来今天要回娘家,胡擎山就觉得有些不对,所以今天特意提早回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结果还没进院子就听到胡秦氏的怒骂声。
胡擎山冷冷地看了胡秦氏一眼,上前抱起盼儿,问她:“怎么了盼儿,为什么哭啊?”
盼儿见爹爹回来了,哭得更厉害了,搂住爹爹告诉他阿洛哥哥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