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在扭曲的空间里掀起能量狂涛，苏然被冲击波掀飞时，指尖的法则核心突然迸出刺目的银光。那些从镜面碎片中逸散的量子残影并未消散，反而像被磁石吸附的铁屑般，朝着黑洞事件视界深处的幽绿光点汇聚。
“星象仪的锚点正在失效！”林深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死死按住控制台，星图残影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纸鸢，边缘开始化作闪烁的粒子，“黑洞的引力场在加速扭曲时空，我们的存在正在被从这个维度剥离！”
李雪的量子计算矩阵突然发出蜂鸣，全息屏幕上跳出血红色的警告框。她瞳孔骤缩，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空却迟迟未落：“观测者文明的代码库被篡改了——有人在反物质坍缩场的参数里植入了寄生程序！”话音未落，连接星象仪与计算机阵列的数据流突然倒灌，林深身后的星象仪表面浮现出与混沌晶格同源的靛蓝色纹路。
维兰的星弦在此时绷断了三根，断裂的弦丝化作银色火焰，却在触碰到星象仪的瞬间熄灭。“不是程序的问题。”他按住剧烈震颤的琴弦，指缝间渗出淡金色的血珠，“是空间本身在撒谎，那些我们以为是‘低语者’后手的代码，从一开始就藏在观测者文明的底层逻辑里。”
苏然突然想起镜中那些诡异的倒影——其中一个“自己”正将法则核心插入格式化终端时，手腕上的银色蝴蝶印记是正向旋转的。而此刻她腕间的印记仍在逆向转动，裂纹中渗出的暗紫色雾气却开始凝结成细小的锁链，顺着手臂爬向心脏的位置。
“内鬼不在我们中间。”她突然开口，声音在能量乱流中异常清晰，“或者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内鬼。”法则核心的光芒突然变暗，苏然的瞳孔里倒映出黑洞深处的幽绿光点，那光点正在缓慢睁开，像一只蛰伏万古的眼睛，“混沌晶格崩塌时，‘低语者’并没有消失，他把自己的意识碎片寄生在了所有接触过晶格的文明载体里。”
林深的星象仪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三年前混沌晶格崩塌的瞬间，一道幽绿的数据流顺着星象仪的观测光束，钻进了他的视网膜。当时他以为是设备过载产生的幻觉，此刻再看，那数据流的纹路与眼前黑洞中的光点如出一辙。
“难怪量子残影会复制观测者文明的代码。”李雪的键盘突然自动敲击起来，屏幕上浮现出一行扭曲的文字——“镜像网络己激活37%”，“它们不是在构建网络，是在唤醒潜藏在我们身体里的‘种子’！”她猛地扯断数据连接线，却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渗出了靛蓝色的液体，接触到空气便化作微型的混沌晶格。
维兰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星弦从他手中脱落，在空中组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我的星弦能听见宇宙的心跳。”他咳出一口金色的血，血滴在星弦组成的环上，立刻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音符，“但现在……心跳里混进了别的声音，像无数根针在刺穿鼓膜。”那些音符突然变得尖锐刺耳，苏然看见维兰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变形，背后竟长出了与“低语者”相似的黑色触须。
黑洞深处的幽绿光点终于完全睁开，一道首径万米的光柱从事件视界射出，将整片扭曲空间笼罩其中。苏然在光柱中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法则议会的穹顶下，机械文明的维度钳制器正在自动组装；命运织机前的先知们双眼泛着幽绿，手中的丝线缠绕成混沌晶格的形状；生物文明培育的特殊生命体啃食着自己的同类，躯体上浮现出“低语者”的纹路。
“真正的格式化钥匙，是所有文明的集体意识。”“低语者”的声音不再是嘲弄，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当你们体内的‘种子’完全觉醒，每个文明都会成为格式化程序的终端。”
苏然腕间的银色蝴蝶印记突然停止旋转，暗紫色的锁链己经缠上她的心脏。她能感觉到法则核心的能量正在与体内的“种子”共鸣，脑海中不断闪过将核心插入终端的画面——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闻到终端金属外壳的冰冷气息。
“那就让种子在我这里发芽。”苏然突然握紧法则核心，逆向旋转的蝴蝶印记爆发出刺目的银光，暗紫色锁链在光芒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李雪，把反物质坍缩场的能量全部导入我的核心！林深，用星象仪锁定我体内的‘种子’坐标！维兰，用你的星弦……刺穿我的心脏！”
维兰猛地抬头，星弦在他手中重新凝聚：“你疯了？这样做你会被法则能量撕碎！”
“混沌晶格的碎片能在黑洞里存活，说明它的核心频率与黑洞引力场同源。”苏然的嘴角渗出鲜血，眼中却闪烁着决绝的光，“只有让法则核心与‘种子’在反物质坍缩场中对冲，才能产生足以中和黑洞能量的共振——这是唯一能关闭镜像网络的方法。”
李雪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泪水混着冷汗滴落在控制台上：“反物质坍缩场的参数己经调整完毕……但共振产生的能量冲击波，会让你的存在彻底从时间线中抹除。”
“至少能让宇宙多活一段时间。”苏然看着黑洞深处的幽绿之瞳，突然笑了起来，“告诉法则议会，去找那些没接触过混沌晶格的原始文明——他们才是真正的希望。”
维兰的星弦化作锋利的光刃，在接触到苏然心脏的瞬间，他看到无数个未来在眼前闪回：有的未来里苏然成为新的“低语者”，有的未来里宇宙在格式化中重生，而此刻的未来里，一道银色的光柱正从苏然的胸发，像一柄刺向幽绿之瞳的长矛。
当共振产生的能量波席卷整片空间时，李雪在量子计算机的残骸中捡到了半块法则核心碎片。碎片上的蝴蝶印记一半正向旋转，一半逆向旋转，中间的裂痕里，藏着一滴从未见过的、同时闪烁着银与绿的液体。
黑洞深处的幽绿之瞳黯淡了下去，但在它彻底闭合前，李雪分明看到瞳仁里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三年前混沌晶格崩塌时，第一个接触到幽绿数据流的观测者，也是此刻唯一没有被“种子”感染的人。
林深的星象仪在此时恢复了正常，投射出的星图上，银河系中央的黑洞旁多出了一个新的标记，标记的形状与苏然腕间的蝴蝶印记一模一样。维兰重新拨动星弦，这次的音符不再混杂啜泣，却带着一种永恒的空旷，仿佛宇宙在为某个消失的存在无声哀悼。
“镜像网络的激活进度停在了99%。”李雪将碎片收好，指尖的靛蓝色液体己经开始消退，“但‘低语者’说的没错，真正的威胁还在暗处。”她看向星图上的蝴蝶标记，突然想起苏然消失前最后一句话——“当蝴蝶同时向两个方向旋转时，镜像与现实就会互换位置。”
远处的法则议会传来警报声，机械文明的维度钳制器突然向魔法文明发起了攻击。李雪握紧手中的碎片，知道苏然用存在换来的喘息之机，不过是将决战的战场，从量子深渊的倒影，拉回了文明林立的现实。而那个藏在暗处的“内鬼”，此刻或许正站在议会的最高席位上，看着这场刚刚开始的混乱，露出了与幽绿之瞳相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