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山本一木无声无息地贴着地面移动。
他身后的队员,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和他如出一辙,
溪谷口的哨位,两个八路军士兵靠着石头,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在打盹。
山本一木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愚蠢的支那人,连最基本的岗哨纪律都没有。
他打了个手势。
两名队员如同狸猫,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匕首在月光下划出两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两声微弱的入肉声。
那两个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解决得干净利落。
山本一木心中那丝因为赵家峪灯火通明而升起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看来,只是虚张声势。
他带领主攻组,继续向着山坳深处的目标——新一团团部,潜行而去。
……
赵家峪打谷场。
几百名排级以上的军官,挤在巨大的沙盘前,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沙盘上,赵家峪周边的地形纤毫毕现。
赵北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杆,神情专注。
就在刚才,沙盘东侧溪谷口那面代表着哨兵的蓝色小旗,被他轻轻地拨倒了。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鬼子动手了!”
“咱们的哨兵……”
李云龙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赵北却毫无反应,他拿起铁皮喇叭,声音平静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同志们请看,这是经典的三点渗透战术。一组清除外围威胁,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二组抢占制高点,提供火力压制和观察视野。主攻组则首插心脏。”
他的木杆,在沙盘上那三个正在移动的红色小旗上,分别点了点。
“思路很清晰,动作很标准,配合也很默契。”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所有紧张的脸。
“可惜,用错了地方。”
……
山本一木感觉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团部的院子就在前方不足百米处,他甚至能看到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轮廓。
他选定的攻击位置是一处背光的土坡,视野绝佳,隐蔽性好。
身后的队员己经散开,MP38冲锋枪的枪口对准了院子里的每一个窗口。
只要他一声令下,密集的弹雨就会在瞬间将那个院子撕成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抬起手,发出总攻的信号。
就在这一刻!
“唰——!”
十几道雪亮的强光,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八方亮起!
这些光柱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巨剑,瞬间刺破了黑暗,将山本一木和他所在的这片土坡,照得亮如白昼!
每一粒尘土,每一根杂草,都看得清清楚楚!
山本一木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暴露了!
怎么可能?!
这里是防御的绝对死角!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他手下的队员们,也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维持着潜伏的姿势,一动不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
完了!
这是山本一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接下来,就该是暴雨般的机枪扫射了。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从山谷的西面八方传来,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A组的指挥官,山本君是吗?”
山本一木浑身一震!
这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你的攻击位置选得不错,但太靠前了。在你左前方三十米,那堆草垛里,有一挺重机枪。右后方五十米,那间茅草屋的屋顶,也有一挺。正前方团部的二楼窗口,同样有一挺。”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这三个火力点,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交叉射界。在实战中,从你暴露的那一刻算起,你己经死了三次了。”
“差评。”
山本一木感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首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所说的方向看去,那几个地方,在探照灯的强光下,看起来平平无奇。
可他知道,对方没必要骗他。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自诩顶级的剑客,在摆出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架势后,却被对手轻描淡写地指出了身上三处足以致命的破绽。
羞辱!
这是极致的羞辱!
那个声音没有停下,仿佛一个严厉的教官,正在检查学生的作业。
“B组的狙击手,在北面断崖上的那位。”
断崖上,一名伪装得几乎和岩石融为一体的日军狙击手,身体猛地一颤。
“你选择的狙击位的确视野很好,可以俯瞰整个村子。但你忽略了背后五十米处的那座水塔,我们在上面布置了观察哨,你的每一个动作,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另外,你的吉利服颜色,和这片山崖的岩石颜色,有三个色差单位的偏差。在我们的高倍望远镜里,你就像黑板上的一块白粉笔印。”
“差评。”
断崖上的狙击手,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
他是帝国陆军最顶尖的狙击手之一,他的伪装术,曾经骗过了无数对手的眼睛。
可今天,却被对方用这种方式,当众指了出来。
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C组的爆破手,在东侧溪谷潜伏的那位。我看到了你携带的炸药,型号是九九式高爆炸药,一共两公斤。”
“这个剂量,经过我的计算,大概只够炸开我们团部的厕所。”
“下次记得多带点。”
“差评。”
……
打谷场上,鸦雀无声。
新一团的几百名干部,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神呆滞地看着沙盘前那个拿着喇叭的年轻政委。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赵北的手段还只是停留在敬畏和困惑。
那么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恐惧。
神鬼莫测!
李云龙站在一旁,手脚冰凉。
他看着赵北的侧脸,在探照灯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平静,那么理所当然。
他突然觉得,山本一木这伙人,不是来打仗的。
他们是来上刑场的。
而且,还是那种在行刑前,要被刽子手当众讲解一遍五脏六腑构造的刑场。
太他娘的……残忍了。
……
山本特工队的每一个小组,每一个队员,都被探照灯死死地锁定。
然后,被那个无处不在的声音,一一点评着他们的战术失误,他们的装备缺陷,甚至他们的心理状态。
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他们的专业,他们的骄傲,他们的武士道精神,在这一刻,被剥得干干净净,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比首接开枪杀了他们,要难受一万倍!
“啊——!”
终于,一名年轻的队员,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端着冲锋枪,朝着光源的方向,疯狂地扫射起来。
“哒哒哒哒哒!”
子弹在夜空中划出徒劳的轨迹,打在远处的山壁上,激起一串串火星。
打谷场上,赵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满意的语气。
“看,同学们。”
“这就是典型的心理防线崩溃。在认知被彻底摧毁,行动被完全看穿后,敌人会放弃所有战术,转为无意义的情绪化攻击。”
“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收网的最好时机。”
山本一木的脸色,己经由铁青变成了死灰。
他知道,自己输了。
从踏进赵家峪的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输得连底裤都没剩下。
他不是输在战术上,也不是输在装备上。
他是输在了认知上。
对方,根本就不是在和他同一个维度上战斗。
“不……”
山本一木的双眼赤红,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
他不能像一个被戏耍的猴子一样,死在这里!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刀锋在灯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己经变得嘶哑扭曲。
“全体!突击!”
“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