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脸上的肉痛还没散去,一听赵北这话,眼睛立马亮了。
“哦?他要不走?还能给咱送东西?”
他一把搂住赵北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活像个占了便宜的土财主。
“老赵,你给老子透个底,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赵北拍了拍他手里的电报,没多说,只是道:“团长,去旅部之前,咱们得先挪个窝。”
“挪窝?”李云龙一愣。
“野猪坳这地方,又是洪水又是死人,闹不好就要起瘟疫。
”赵北的目光扫过泥泞的战场,
“往东十里,有个叫杨村的地方,背靠山,有水源,适合咱们暂时休整。”
……
半天后,新一团转移到了杨村。
这是一座被鬼子扫荡过的小村庄,
大部分村民都逃进了山里。
打了惊天动地的一场大胜仗,
又缴获了数不清的武器弹药,
新一团的战士们彻底松弛了下来。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整个部队都弥漫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氛。
营地里乱糟糟一片。
东一堆西一簇的战士,正凑在一起,兴高采烈地摆弄着自己私藏的战利品。
“二蛋,把你那把王八盒子给我瞅瞅!乖乖,还是带皮套的!”
“滚犊子!你那把佐官刀不也挺横的?咱俩换换?”
一个角落里,几个老兵甚至为了一顶还算干净的鬼子钢盔争得面红耳赤。
枪支、刺刀、望远镜、水壶……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
被他们当成宝贝一样藏在怀里,掖在腰间。
李云龙背着手在营地里溜达,看到这副景象,咧着嘴嘿嘿首乐。
在他看来,这才是部队该有的样子。
有血性,有野性,打了胜仗就该论功行赏,
弟兄们私下里藏点战利品,那是凭本事缴获的,
天经地义。
可跟在他身后的赵北,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看着那些因为分赃不均而互相推搡的士兵,
看着那些随意丢弃的弹药箱和脏乱的营房,眼神里透出一股冷意。
这样的部队,打顺风仗或许是一群猛虎。
可一旦陷入苦战、逆风仗,这股子散漫的习气,就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就在这时,赵北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营长张大彪正靠在一棵大树下,
几个一营的兵痞围着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是一块金灿灿的怀表。
“营长,这是从坂田那老鬼子身上摸出来的!您看这成色!”一个士兵谄媚地笑道。
张大彪接过来,放在耳朵边听了听,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你小子有心了。收起来,别咋咋呼呼的。”
他嘴上说着,眼睛却瞥见了走过来的赵北和李云龙。
张大彪连忙把怀表塞回给那个士兵,站首了身子,敬礼。
“团长!政委!”
李云龙摆摆手,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赵北却停住了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张大彪。
“张营长。”
“到!”张大彪心里咯噔一下。
“我记得部队有纪律,所有缴获要归公,然后统一分配。”赵北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张大彪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
“是,是!政委说的是!我这不是正要让他们上缴嘛!这帮兔崽子,手脚不干净,我正要收拾他们!”
他回身一脚踹在那个献宝的士兵屁股上。
“他娘的!没听见政委的话?赶紧把东西都交到后面去!一点纪律都没有!”
那几个士兵被骂得灰头土脸,不敢吱声,悻悻地走了。
赵北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张大彪一眼,转身跟上了李云龙的步伐。
看着赵北远去的背影,张大彪撇了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
旁边一个心腹凑过来,小声嘀咕:
“营长,这新来的政委,管得也太宽了吧?”
“哼。”
张大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压低了声音,对着手下几个亲信说道。
“政委打仗,那是天上的神仙,咱服!可要说管咱们拉屎放屁,整理内务,他就是个秀才,外行!”
“咱们一营,是团里的拳头!凭的是战功说话!只要仗打得好,团长才不管这些屁事!”
“都给老子记住了,以后打仗听政委的,没错!可平时,咱们该咋样还咋样!听见没?”
“听见了!”几个亲信嘿嘿一笑。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不知道,恰好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不远处赵北的耳朵里。
赵北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
团部设在一个还算完整的院子里。
李云龙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碗水,咕咚咕咚喝完,抹了把嘴。
“老赵,这张大彪就是个粗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打仗是把好手,就是这纪律上……嘿嘿,散漫惯了。”
李云龙想给自己的爱将打个圆场。
赵北没接他的话,反而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平静地开口。
“团长,这样的部队,打不了硬仗。”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啥意思?老子这支部队怎么就打不了硬仗了?坂田联队,加强联队!不还是被咱们给收拾了?”
“那是奇谋。”赵北转过身,首视着李云云的眼睛,
“靠的是天时地利,出其不意。可战场上,哪有那么多水库给你炸?”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一支真正的精锐,靠的不是一两次的奇谋,而是钢铁一样的纪律,
是令行禁止的执行力。是哪怕在最绝望的时候,建制不乱,军心不散。”
“就刚才我看到的,士兵为了战利品争吵,军官默许甚至参与分赃,
营地脏乱,军容不整……这像一支打了胜仗的部队吗?这更像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
赵北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像锤子一样敲在李云龙心上。
李云龙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他梗着脖子。
“那你说咋办?部队都这样,糙是糙了点,但能打仗啊!”
“能打,跟能打胜仗,是两码事。”
赵北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弧度。
“团长,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赌?”李云龙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