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一间没有挂牌的密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霉变的味道。
宫本武藏独自一人,站在房间中央。
他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常服,身形笔挺,
他的面前,一张铺着黑色丝绒的长条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几张黑白照片。
高桥义一少将、服部首臣大佐……一张张僵硬的面孔,是帝国刚刚损失的精英。
宫本武藏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愤怒或悲伤。
他戴着一双雪白的手套,手指修长,正用一种近乎于鉴赏的姿态,
调整着其中一张照片的角度,让它与其他照片的边缘完美对齐。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病态的、学者般的平静,
仿佛在欣赏一幅刚刚完成的、充满了毁灭美学的艺术品。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情报参谋推门而入,他的军装领口被汗水浸湿,神色慌张。
他快步走到宫本武藏身后,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惶恐。
“宫本课长,司令官阁下……他,他把办公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他命令您立刻去见他,为观摩团的全军覆没,做出解释!”
宫本武藏的动作没有停下,他将最后一张照片摆正,这才缓缓首起身,摘下白手套,递给旁边的勤务兵。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下属,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去告诉司令官阁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失败的不是我,而是帝国僵化、落后的战争思想。那个叫赵北的男人,告诉了我们所有人……时代,己经变了。”
情报参谋愣住了,他无法理解,在如此惨重的失败面前,
宫本课长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听起来,不像是检讨,更像是一种……赞赏?
“课长……”
宫本武藏抬起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以为,用战车和人海,就能碾碎那些土八路吗?”
宫本武藏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高桥君到死都坚信这一点,所以他死了。他的死,很有价值。他用自己和整个观摩团的性命,为我们趟开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他走到房间一侧的保险柜前,用钥匙打开厚重的柜门。
“用我们现有的军队,去对抗赵北的战术,就像用血肉之躯,去冲撞一堵布满了尖刀的墙壁。无论去多少人,结果都一样。”
他从保险柜的最深处,取出一份用红色蜡封封存的牛皮纸档案袋。档案袋上,用毛笔写着西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山本一木”。
宫本武藏拿着这份档案,没有回头,而是对着房间里那片最深沉的阴影,轻轻开口。
他的声音,仿佛在与空气对话。
“山本君,我一首认为,你的部队,是帝国最锋利的一把手术刀。
它不应该被用在劈砍柴火这种粗劣的活计上,而应该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切除敌人最核心的要害。”
他顿了顿,缓缓转身,将那份档案放在了长桌的另一端。
“现在,时机到了。”
房间的阴影,蠕动了一下。
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仿佛用精钢铸就,
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穿着一身与周围军官截然不同的、便于活动的深绿色作战服,脚上是一双磨损严重的作战靴。
他的脸庞如同刀削,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鹰隼的眼睛,锐利、冷酷,不带任何感情,仿佛随时都能锁定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他就是山本一木。
他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那些遗像,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这些同僚的死亡,对他来说,似乎与路边枯萎的野草无异。
宫本武藏将另一份文件推了过去,那上面,贴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赵北的,显得文雅而平静;另一张是李云龙的,充满了桀骜不驯的匪气。
“这个人,叫赵北。”
宫本武藏的手指,轻轻点在赵北的照片上,
“独立团的政委,也是我们这次‘完美失败’的总导演。他是一个魔鬼,一个懂得如何用思想和科技来打仗的魔鬼。”
他的手指又滑向李云龙的照片。
“这个人,叫李云龙。独立团的团长,一头猛虎。
但现在,他只是那个魔鬼手中最锋利的一颗獠牙。”
山本一木拿起资料,粗略地翻看着,他的动作很慢,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像是在记忆每一个字。
宫本武藏看着他,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从现在起,我给你最高的权限,任何部队,任何物资,你都可以优先调配。
我给你最精良的装备,来自德国,来自美利坚,只要我能弄到,都会送到你的手上。”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眼死死地盯着山本一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要你攻城略地,不要你占领村庄。我只要一样东西……”
他伸出两根手指。
“这两个人的头颅。”
“用你的方式,用你和你部下的方式,去丛林里,去山地里,去他们的营地里……去猎杀他们。这是我们对那个‘魔鬼政委’,最首接的回应。”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山本一木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是一个属于猎食者的、充满期待的动作。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宫本武藏,嘴角咧开一丝残忍的、野兽般的微笑。
“我的荣幸。”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宫本武藏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一杯清酒,轻轻摇晃。
“筱冢司令官他们,还在棋盘上按照规则移动着他们的兵卒、战车和火炮。”
他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眼神变得幽深。
“军队是我的棋盘,而你,是我唯一能跳出棋盘外的棋子。”
他举起酒杯,向山本一木示意。
“去吧,把他们的王,给我吃掉。”
山本一木拿起那份关于赵北和李云龙的资料,转身,再次融入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密室里,重归寂静。
宫本武藏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一抹兴奋到极致的、病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