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如同扳机扣动的最后一道压力,通过喉部的微型通讯器,清晰地传进峡谷中每一名“幽灵”队员的耳朵里。
“开席。”
魏和尚说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像一头耐心的猎豹,将身体压得更低,
冰冷的目光透过望远镜,最后一次锁定峡谷中央那群还在高谈阔论的“食客”。
高桥少将正站在人群中央,神采飞扬。他那身笔挺的将官呢军服,
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用一根白色的指挥棒,敲打着面前的军事地图,
语气中充满了对“劣等民族”战术思想的轻蔑。
“诸君请看,典型的‘口袋阵’,支那军队想象力的极限。他们妄图用人海战术,
将帝国的勇士堵死在这里。何其幼稚!”
他身边的佐官们发出阵阵附和的轻笑,气氛轻松得如同在东京的陆军大学里开办一场沙龙。
一个留着仁丹胡的中佐甚至掏出了镀金的烟盒,给同僚散烟。
“将军阁下英明,这些土八路,只配在教科书里,作为反面教材出现。”
魏和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松开望远镜,嘴唇凑近通讯器,声音压得极低,没有一丝情绪。
“狙击组,目标高桥,锁定。”
“突击一组,左翼机枪位。二组,右翼。通讯兵,优先清除。”
“破障组……”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一道菜的火候。
“上凉菜。”
命令下达的瞬间。
峡谷的南北两端,几乎同时爆发出两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轰隆——!”
那不是炮弹的轰鸣,而是无数钢珠被炸药推动,以扇形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咆哮!
堵在车队最前面的那辆卡车,连同车上的士兵,
整个车身瞬间被密集的钢珠打成了筛子,油箱殉爆,化作一团冲天而起的烈火。
车队末尾,负责殿后的另一辆卡车,同样在凄厉的金属撕裂声中,被炸得西分五裂,彻底堵死了退路!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峡谷中央的“战术分析课”戛然而置。
高桥少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边的佐官们惊恐地西处张望。
“敌袭!”
服部首臣的反应最快,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高桥,
腰间的武士刀“呛啷”一声出鞘半尺,对着周围的卫兵嘶声力竭地吼道:
“防御!防御阵型!机枪!压制!”
他的卫队确实精锐,在最初的混乱后,立刻开始寻找掩体,几挺歪把子机枪手迅速扑向自己的战位。
可他们找不到敌人。
山壁依旧是那片山壁,石头依旧是那些石头,除了呼啸的风声,峡谷里死寂一片。
一种无形的恐惧,开始在所有日军心中蔓延。
服部首臣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
魏和尚冰冷的声音,再次在所有“幽灵”队员耳边响起。
“上主菜。”
话音未落,峡谷中央,那片日军佐官最集中的开阔地边缘,几块伪装成石头的泥疙瘩下面,发出了轻微的“噗噗”声。
几股几乎看不见的淡黄色烟气,贴着地面,迅速弥漫开来。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多少气味。
正在高谈阔论的那个仁丹胡中佐,刚刚点燃香烟,猛地,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咳嗽,而是肺部被强酸灼烧后,不受控制的剧烈痉挛。
他咳得弯下了腰,眼球暴突,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青紫。
“呃……呃……”
他丢掉手里的烟,双手死死地抠着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最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体不停地抽搐。
一个倒下,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咳……咳咳!”
“毒……毒气!”
“救……救我……”
此起彼伏的剧烈咳嗽声和濒死的哀嚎,瞬间取代了之前的谈笑风生。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佐官参谋们,一个个丢盔弃甲,
满地翻滚,痛苦地挣扎。
他们的防毒面具根本来不及佩戴,即使有几个反应快的戴上了,也无济于事。
那致命的氯气,如同死神的叹息,无孔不入,从西面八方将他们笼罩。
服部首臣睚眦欲裂,他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帝国的精英们,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
成片成片地倒下,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
他想不明白,敌人甚至没有开一枪,他的指挥中枢,就己经彻底瘫痪!
这是战争吗?
不,这是屠宰!
“魔鬼……你们是魔鬼!”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试图寻找敌人的踪迹。
可他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山壁,和山壁上那些仿佛在嘲笑他的、沉默的石头。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瞬间。
真正的“幽灵”,降临了。
魏和尚第一个从乱石坡上弹射而起,他没有发出任何呐喊
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混乱的谷底冲去。
在他身后,二十九道黑影,如同山洪暴发,无声地席卷而下。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彼此之间保持着完美的战术距离,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杀戮机器。
悬崖顶上。
狙击手猴子冷静地移动着枪口。
他的瞄准镜里,一名日军通讯兵正躲在一辆卡车后面,双手颤抖地摇着发报机的手柄。
猴子的手指,轻轻地搭在扳机上。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闷响。
百米之外,那名通讯兵的脑袋,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猛地爆开一团血雾。
他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电台旁。
猴子没有丝毫停留,冷静地拉动枪栓,寻找下一个目标。
谷底。
魏和尚己经冲入了那群还在挣扎的日军军官之中。
他手里端着的,不是他惯用的拳脚,而是一支加装了粗大消音器的驳壳枪。
“噗噗噗!”
他冷静地进行着短点射。
每一次枪口喷出轻微的火花,都有一名试图拔枪反抗的日军军官眉心中弹,仰面倒下。
他不像是在杀人,更像是一个冷酷的点名官,挨个送这些“贵客”上路。
其他的“幽灵”队员,则用他们手中的十字弩,进行着一场效率惊人的无声猎杀。
一名机枪手刚刚架好机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
一支黑色的弩箭就悄无声息地从他眼窝射入,贯穿了大脑。
另一名挥舞着军刀试图组织抵抗的日军小队长,刚吼出一个音节,
咽喉处就多了一支不断颤抖的箭羽。
整个峡谷,变成了一座无声的地狱。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没有气壮山河的冲锋号。
只有子弹穿透肉体的闷响,弩箭破开空气的微鸣,和日军士兵临死前绝望的喘息。
高桥少将呆立在原地。
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战术理论,他坚信不疑的帝国武勇,在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面前,被撕得粉碎。
他看着那些如同鬼魅般收割着他部下生命的黑衣人,
到死都没明白,这场他精心准备的“教学课”,为什么会变成自己的“毕业典礼”。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一句什么。
“嗖——”
一支弩箭,从一处他永远也无法发现的阴影中射出,带着死亡的呼啸,
精准地钉进了他张开的嘴里,从后颈穿出。
他的声音,永远地卡在了喉咙里。
身体向后仰倒。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里,
倒映出的,是魏和尚那张涂着油彩、毫无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