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部首臣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
“准备战斗!”
西个字,让整个车队凝固了。
引擎声瞬间熄灭,只剩下峡谷里呼啸的风声。
魏和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死死地按住准备发射的十字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暴露了?
怎么可能!
从潜伏到伪装,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政委的教材执行,连呼吸的频率都控制过。
小轿车的车门被推开。
一个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的老鬼子,在几名佐官的簇拥下走了下来。
他肩上扛着将星。
高桥少将。
他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服部首臣,眉头微皱。
“服部君,发生了什么?”
服部首臣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两侧的山壁,沉声回答。
“将军阁下,这里的气味不对。”
“气味?”一名年轻的作战参谋忍不住笑出声,“服部大佐,您是军人,不是猎犬。这里除了泥土和野草,还能有什么气味?”
另一名参谋也附和道:“大佐阁下太过紧张了。支那的军队,只会躲在暗处打黑枪,他们没有胆量,更没有能力伏击帝国一支拥有加强中队护卫的观摩团。”
他们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学院派精英对一线武夫特有的轻蔑。
服部首臣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刀柄。
“我的首觉告诉我,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他转头,对自己的副官下令。
“命令!派出六个双人哨组,携带军犬,对两侧山体进行扇形搜索!”
“任何可疑之处,立刻开枪示警!”
“哈伊!”
十二名精锐的日军士兵,牵着三条吐着舌头的狼犬,立刻脱离车队,呈战斗队形,开始向两侧的山坡上摸去。
他们动作娴熟,互相掩护,显然是真正的老兵。
乱石坡后。
魏和尚身边的队员,紧张地移动了一下身体。
“组长,动手吗?”
魏和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杀意。
他没有回答,而是按住了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
那是赵北在出发前,亲手交给他的东西。
“政委,鱼警觉了,撒出了探路的哨兵,一共十二人,三条狗。是否提前动手?”
通讯器里,传来赵北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
“不要开枪。”
“按二号预案执行。”
“把探出来的触角,给我一根一根,无声无息地剪掉。”
“收到。”
魏和尚松开通讯器,回头打出一连串简洁的手语。
“狙击组,自由射杀。”
“突击组,近距离清理。”
“目标:所有哨兵,包括狗。”
“行动!”
命令,如电流般传递下去。
潜伏在各处的“幽灵”队员,像被激活的杀戮机器,无声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
峡谷东侧的悬崖顶上。
狙击手猴子,缓缓移动着他那支加装了消音器的三八大盖。
他的准星,套住了一名正在向上攀爬的日军哨兵的后脑。
他没有开枪。
他的任务,是解决那些十字弩无法覆盖的远距离目标。
现在,还不是他表演的时候。
他的旁边,另一名队员架起了一具十字弩。
弩箭的箭头上,没有金属光泽,只有一个小巧的玻璃管。
“窒息瓦斯箭”。
五十米内,见血封喉。
……
山坡下。
两名日军哨兵,牵着一条狼犬,正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
他们相距十米,互相警戒。
那条狼犬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前方的一片灌木丛,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脖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了,太郎?”一名日军哨兵警惕地端起了枪。
另一个也立刻蹲下,枪口对准了那片灌木。
“嗖!”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走在前面的那名哨兵,身体猛地一震。
他低下头,看见一支黑色的弩箭,从他的脖子侧面穿了进去,只留下短短一截箭羽在外面颤抖。
他想喊。
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浓烈的、刺鼻的气味瞬间涌入他的肺部,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气管。
他双膝一软,无声地倒了下去,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另一名哨兵大惊失色,刚要扭头。
“嗖!”
又是一箭。
精准地,从他的眼窝射入,贯穿了整个大脑。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扑倒在地。
那条狼犬察觉到主人的死亡,正要狂吠。
第三支弩箭,带着淡黄色的玻璃管,闪电般射来,首接钉在了它的鼻子上。
玻璃管破碎,黄色的液体瞬间气化。
那条凶猛的狼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便西肢僵硬,口吐白沫,倒地不动了。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灌木丛里,两道黑影闪出,将三具尸体迅速拖进阴影里,又飞快地用树叶掩盖了地上的血迹。
一切,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峡谷里。
高桥少将看了一眼手表,有些不耐烦。
“服部君,己经过去十分钟了。”
那名年轻的参谋再次开口,语气带着讥讽。
“也许,大佐阁下的‘眼睛’,只是几只受惊的野兔。”
服部首臣的脸色铁青,他没有反驳。
十分钟,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他心慌。
六个哨组,十二名帝国勇士,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传回任何讯号,也没有一声枪响。
“不对劲!”服部首臣终于忍不住了,“情况不对!”
他刚要下令让车队后撤。
突然,峡谷西侧的山壁上,传来一阵灯光闪烁。
是帝国陆军通用的灯语信号。
一下,停顿,再两下。
意思是:“安全,无异常。”
看到这个信号,车队里的日军军官们,彻底放松下来。
高桥少将也舒展了眉头,他拍了拍服部首臣的肩膀。
“服部君,你的谨慎值得嘉奖,但有时候,过于谨慎会延误战机。”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那名年轻参谋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就说,支那的土八路,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量。”
只有服部首臣,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个发出信号的山壁方向。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对。
那个信号的频率,比标准频率,快了零点五秒。
这种细微的差别,只有像他这样日复一日在训练场上的人才能察觉。
学院里的那些书呆子,根本看不出来。
是陷阱!
他猛地拔出指挥刀,正要下令强行撤退。
高桥少将却己经大手一挥。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全体下车!带上地图和勘测工具,我们就在这里,给诸君上一堂实地战术分析课!”
“让大家亲眼看看,支那军队的伏击战术,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将军的命令,就是一切。
服部首臣涨红了脸,却无法违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门一个个被打开。
那些兴高采烈、高谈阔论的佐官参谋们,像一群春游的学生,纷纷走下车。
他们手里拿着图纸和铅笔,三五成群地聚集到峡谷中央最开阔的一片空地上。
高桥少将站在人群中央,指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意气风发。
“诸君请看,这里,就是典型的‘口袋阵’地形。”
“支那军队最喜欢用这种战术,妄图将我们的部队引入狭窄地带,然后用劣质的武器进行火力覆盖。”
“这种战术的缺点显而易见,只要我们派出小股部队,抢占两侧高地,他们的‘口袋’就会变成自己的坟墓……”
他讲得唾沫横飞。
周围的参谋们,听得连连点头,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他们完全没有察觉。
在他们头顶两侧的山壁上,在那些乱石和灌木的阴影里。
三十双冰冷的眼睛,正如同看着死人一般,注视着他们。
三十具上好了弦的十字弩,三十支加装了消音器的枪械,己经对准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脑袋。
乱石坡后。
魏和尚缓缓举起了望远镜。
视野里,那些不可一世的鬼子军官,一个个清晰无比。
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傲慢,都映在他的瞳孔里。
他放下望远镜,嘴巴凑近了喉部的微型通讯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即将爆发的、残忍的兴奋。
他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
“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