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站在炮楼的二楼。
他的意识,却沉入了一片无尽的虚空。
眼前没有了沾血的墙壁,没有了李云龙兴奋的叫嚷,只剩下一块冰冷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半透明面板。
【“京观慑心”计策,评定等级:完美。】
【以最小代价,达成最大心理震慑,彻底瓦解敌军战斗意志,并引发内讧。】
【计策成功,获得战争贡献点2000点。】
赵北的目光扫过那串数字,心头没有半分波澜。
他更在意的是下面那一行不断闪烁的文字。
【警告:此计策有伤天和,以酷烈手段玩弄人心,过度使用将对宿主心智产生不可逆转之负面影响,请谨慎。】
有伤天和?
赵北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在这个人命不如草芥的世道,天和又值几个钱。
能杀鬼子的,就是好计。
他的视线继续下移。
【检测到宿主在敌占区及伪军群体中,凶名远播,心理威慑己初步形成……】
【威慑力达到阈值……】
【恭喜宿主,开启全新战略系统——“敌后威望”系统。】
面板上的文字变换,一个新的界面弹了出来。
设计得像一张通缉令,古色古香,正中央是赵北模糊的侧影,下面则是一行行冰冷的注释。
【敌后威望系统】
【当前威望等级:初露凶名(Lv.】
【称号:魔鬼政委(在晋西北伪军群体中初步流传)】
【威望效果(被动):与宿主指挥的部队交战时,敌军(尤其伪军)士气受到初始压制。有5%的几率,在战斗中出现单体或小规模的士气崩溃事件。】
【升级条件:通过更多具备高度威慑力的军事行动或心理战术,扩大您的“凶名”。威望等级越高,被动效果越强,并可能解锁主动威慑技能。】
5%的几率。
赵北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数字看似不高,可在战场上,这就是神迹。
一场百人规模的战斗,就意味着可能有五个敌人会突然扔掉武器,或者精神失常,或者干脆调转枪口。
在一场关键的对峙中,一个机枪手的突然崩溃,就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这己经不是战术,这是巫术。
这套系统,不是在奖励他的功绩,而是在助长他的“凶名”。
它鼓励他用更极端,更令人恐惧的手段去赢得战争。
“老赵!老赵!”
李云龙的大嗓门,像一把锤子,将赵北从系统空间里砸了出来。
眼前的光影重新聚焦。
血腥味和硝烟味再次钻进鼻腔。
李云龙一张放大的脸凑了过来,满脸的油光和烟火色,眼睛亮得吓人。
“发什么愣呢?”
“快跟老子来看看!发财了!咱发财了!”
他不由分说,一把拽住赵北的胳膊,将他拖到炮楼中央。
地上,缴获的武器弹药堆成了一座小山。
几名战士正兴奋地擦拭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那黑沉沉的枪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润的光。
“看见没有!九二式!他娘的,小鬼子一个中队才配一挺的宝贝!”
李云龙一脚踢开一个空的弹药箱,指着另外几挺歪把子和捷克式。
“还有这些!八成新!枪管都能照出人影儿!”
“子弹!手榴弹!足足能把咱们团武装到牙齿!”
他像个守着金山的财主,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张大彪在一旁清点着数目,也是咧着嘴,笑得合不拢。
“团长,政委,光是三八大盖就缴了三十多支,子弹五千多发!”
“还有一部电话机,几具望远镜,都是好东西!”
新一团的战士们围着战利品,一个个眼睛放光,那种喜悦,是发自肺腑的。
打了胜仗,还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好事,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赵北。
那眼神里,有敬佩,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就像凡人看着一个能呼风唤雨的术士。
李云龙的兴奋劲儿也慢慢平复下来。
他看着这些战利品,又回头看了看炮楼外面那座正在被战士们拆除的“京观”,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走到赵北面前,从怀里掏出那包皱巴巴的香烟,递了一根过去。
赵北摆了摆手。
李云龙自己点上,狠狠吸了一大口,呛人的烟雾喷了赵北一脸。
他盯着赵北,看了很久。
那眼神很复杂,不再是最初的不屑,也不是水淹坂田后的惊为天人。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想要把赵北从里到外看个通透的探究。
“老赵。”
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我老李打了半辈子仗,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不止一次。”
“我一首觉得,打仗,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比的就是谁的骨头更硬,谁更不怕死。”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打仗,不光要靠这里硬,更要靠这里……狠。”
李云龙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赵北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杀过的鬼子,不比你吃过的白面馒头少。”
“可我杀他们,是用枪,用刀,用牙齿!”
“是一刀一枪地跟他们换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颤音。
“你这……你这是杀人不见血。”
“不,比杀人不见血还狠。”
“你是把刀子递到他们自己手里,让他们自己捅自己的心窝子!”
“你让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所有震撼都吐出来。
他看着赵北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说出了那句憋了半天的话。
“老赵,我李云龙自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上的人命也不少,心也够黑够硬了。”
“可今天我才发现……”
“跟你比,我他娘的就是个大善人!”
“你,比我还狠!”
……
与此同时。
距离黑风口一百多公里外的太原城。
第一军司令部。
这里听不到枪炮声,只有皮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回响,和电报机永不停歇的“滴滴答答”声。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咖啡和消毒水的味道。
一切都井然有序,精确得像钟表的齿轮。
一名负责情报翻译的日军少尉,正满头大汗地盯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电文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甚至让他怀疑是不是前线的通讯兵喝多了清酒,在胡言乱语。
“水淹坂田联队……”
“京观慑敌,兵不血刃夺取黑风口炮楼……”
“八路军新一团,新任政委,赵北。”
少尉反复核对了三遍,确认每一个字都翻译无误后,才用颤抖的手,将这份报告和之前所有关于新一团的异常战报整理在一起。
他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
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表情冷峻。
少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立正敬礼。
“报告!有来自晋中地区的紧急战报,需要立刻呈送给司令官阁下!”
卫兵检查了他的证件,推开了那扇门。
宽大的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气势十足的背影正负手而立。
他穿着笔挺的将军制服,肩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正是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官,陆军中将,筱冢义男。
他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这座被他占领的城市。
“司令官阁下。”
少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文件夹双手奉上。
筱冢义男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
“念。”
“哈伊!”
少尉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一种克制的语调,念出文件夹里的内容。
“报告,综合近期多份战报分析,八路军晋西北新一团,自新任政委赵北上任后,战术风格出现重大异常……”
“苍云岭之战,该部以水攻之法,几乎全歼坂田联队,坂田信哲大佐玉碎……”
筱冢义男举着望远镜的手,纹丝不动。
“……万家镇之战,该部运用情报欺诈、心理战等手段,驱使晋绥军楚云飞部与伪军交火,其主力坐收渔利……”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少尉的额头,己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翻开了最后一页,声音变得更加干涩。
“最新战报,黑风口据点,于今日凌晨失守。据幸存者报告,新一团政委赵北,将一支我军运输小队全员斩杀后,以其尸身在炮楼外,构筑……构筑‘京观’……”
“京观”两个字,让少尉的声音都变了调。
“炮楼守军因此精神崩溃,发生内讧,被八路军兵不血刃攻占。”
“报告完毕。”
少尉合上文件夹,深深地低下头,等待着司令官的雷霆之怒。
然而,办公室里依旧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
筱冢义男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远镜。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少尉手中拿过那份文件夹。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赵北”这个名字上,敲了敲。
“水攻、欺诈、心理战、京观……”
他轻声念着这几个词,像是在品味一道奇异的菜肴。
“一个八路军的政委,居然懂得这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晋西北的作战地图上,准确地找到了新一团活动区域的那个红色标记。
“有点意思。”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给我接参谋部,山本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