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像一把钝刀子，从天上刮了下来。
一架日军九七式侦察机，涂着膏药旗，像一只嚣张的苍蝇，低低地掠过杨村上空。
独立团后山，那处被伪装网和枯枝败叶层层覆盖的山谷里，尖锐的哨声瞬间撕裂了空气！
“敌机临空！一级战斗准备！”
防空营营长张瑞，一把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眼球上瞬间布满了血丝。
山谷里，两百多名精兵像被捅了窝的马蜂，猛地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慌乱，动作快而不乱，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炮衣被一把扯下！
炮口缓缓抬起！
沉重的弹药箱被“哐当”一声打开，黄澄澄的20毫米炮弹链，被麻利地装填进炮膛！
十几挺M2重机枪的枪栓被拉得“哗啦”作响，黑洞洞的枪口，像一只只沉默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战士们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紧张，兴奋，还有一股子压抑了太久的，想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狠劲！
驾驶舱里，日军飞行员中岛健一，嘴里叼着烟，脸上挂着轻蔑的笑。
他往下看，地面上的村庄和土路，就像沙盘上的模型。
“佐藤，看到没有，一群土拨鼠。”
他通过喉部的通话器，对身后的观察员说道。
“连个像样的防空阵地都没有，真不知道将军阁下在紧张什么。”
观察员佐藤举着相机，对准了地面。
“中岛君，再飞低一点，我需要拍清楚那些山谷的细节。”
“好嘞！”
中岛健一推动操纵杆，机头微微下压。
九七式侦察机发出一阵更响的轰鸣，像一只捕食的苍鹰，朝着那片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地，俯冲下去！
他完全没注意到，在那片“平平无奇”的山地里，几十个黑洞洞的炮口和枪口，己经死死地锁定了它。
“测距仪！报数据！”
张瑞的吼声，在阵地上响起。
“报告营长！距离两千！高度一千二！”
“还在下降！距离一千八！高度一千！”
张瑞死死地盯着天空那只越来越大的铁鸟，手心全是汗。
他脑子里，全是林顾问这一个月来，天天在他们耳边念叨的话。
“不要急着开火！把鬼子的飞机，当成你们的猎物！”
“放近了打！打它的引擎！打它的油箱！打它的驾驶舱！”
“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营长！打吧！再不打就飞过去了！”一个炮手急得满脸通红。
“闭嘴！”
张瑞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都给老子沉住气！听我命令！”
就在这时，他耳朵里的步话机，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是林顾问的声音。
那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
“风速三米，西北风。”
“修正弹道，向左半个密位。”
“提前量，一个半机身。”
这几句话，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砸进了张瑞的心里。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天空中的中岛健一，己经能看清地面上惊慌奔跑的人影。
他甚至准备用机翼上的机枪，给这些“土拨鼠”带去一点帝国的问候。
就是现在！
“目标！敌机！”
张瑞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开火——！”
“轰！”
命令下达的瞬间！
整个山谷，仿佛活了过来！
西门20毫米高射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哒哒哒哒哒——！”
十几挺M2重机枪，喷吐出电锯般的火舌！
数十道耀眼的，带着红色尾焰的曳光弹，像一把把烧红了的铁梳子，瞬间撕裂了空气！
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炽热、带着死亡气息的罗网！
朝着那架还在炫耀武力的九七式侦察机，当头罩了下去！
中岛健一的瞳孔，在这一刻，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什么？
地面上，那片他以为是土坡的地方，突然喷出了几十道火龙！
那是什么？！
高射炮？！
八路军怎么可能会有高射炮？！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全身！
“拉升！快拉升！”
他疯了一样地去拉操纵杆。
晚了。
“噗噗噗噗！”
十几发点五零口径的穿甲燃烧弹，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机翼和引擎上！
脆弱的铝制蒙皮，瞬间被撕开！
火花，顺着弹孔，钻进了油箱！
“轰——！”
一声巨响！
九七式侦察机的左侧机翼，首接被炸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飞机瞬间失去了平衡，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在空中疯狂地打着旋，冒着滚滚的黑烟，朝着地面一头栽了下去！
中岛健一在剧烈的旋转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下一秒。
整个飞机，在半空中，轰然爆炸！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在蓝天白云下，猛地绽放！
那声音，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回响！
无数燃烧着的飞机残骸，像一场死亡的烟花，纷纷扬扬地洒向了远处的山坡。
防空阵地上。
所有的炮火，都停了。
战士们抬着头，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天空中那团正在缓缓消散的火球，和那道长长的黑烟。
打……打下来了？
真的……打下来了？
那个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的铁王八，就这么……没了？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呻吟。
“俺的娘……”
这声呻吟，像一个信号。
下一秒！
“嗷——！！！”
雷鸣般的，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打下来了！我们打下来了！”
“你个狗日的！”
战士们把头上的军帽扔向天空，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
他们冲上去，和身边的战友死死地拥抱在一起，用拳头捶打着对方的后背，放声大笑，嚎啕大哭！
张瑞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抖，那是激动，是后怕，更是无法言说的狂喜！
他做到了！
他们做到了！
……
与此同时。
太原，日军第一军机场指挥塔台。
无线电通讯兵，正拿着话筒，一遍又一遍地呼叫着。
“苍鹰，苍鹰，听到请回答！地面指挥部呼叫苍鹰！”
“苍鹰，报告你的位置！听到请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听筒里传来的，死一般的。
“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