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
日军山西第一军司令部。
作战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墙上那面巨大的军事地图，在无声地诉说着帝国的窘境。
筱冢义男中将的指挥刀，刀鞘末端拄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咔”的一声。
他面前的桌上，摊着一份刚刚送达的战报。
情报课长山本一木，低着头，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将军。”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作战室里，显得格外单薄。
“根据最新情报汇总，过去半个月，我们在晋西北山区的三十七个前沿观察哨和炮楼，己经有十三个，彻底失去了联络。”
“其中九个，可以确认被八路军攻陷。”
“从现场的破坏痕迹看，八路军使用了口径不小于80毫米的迫击炮，而且数量……不在少数。”
山本一木说完，把头垂得更低了。
他不敢去看将军的脸。
筱冢义男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拿起桌上的战报，又缓缓地，放了下去。
那份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过了许久。
他才缓缓地转过身，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落在了山本一木的身上。
“山本君。”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你也是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你来告诉我，什么样的迫击炮，能在一夜之间，拔掉我们三座，由帝国工兵亲自督造的，加强型水泥炮楼？”
山本一木的身体，猛地一颤。
“将军……根据前线幸存者的描述，八路军的炮火，异常精准。”
“而且，他们还使用了我们从未见过的自动武器，火力密度……非常可怕。”
“可怕？”
筱冢义男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一群躲在山沟里的泥腿子，也配用‘可怕’这个词来形容？”
他踱步到那面巨大的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一个又一个熄灭的帝国据点。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一个点上。
杨村。
李云龙。
“所有的异常，都是从这个区域开始的。”
他的声音，像冬日里的寒风，刮得山本一木的脸生疼。
“先是平安县城外围的据点，然后是阳泉的运输线，现在，战火己经烧到了我们整个防线的前沿。”
“山本君，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不……不是。”山本一木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筱冢义男的目光，依旧盯着地图。
“是重庆方面，偷偷给他们输送了武器？”
他自己就摇了摇头。
“不可能。晋西北这条线上，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和阎锡山的部队，他们一根针都运不进来。”
“是阎锡山？他有这个胆子吗？”
他又冷笑一声。
“那个老狐狸，只会把武器藏在地窖里发霉，绝不会资助他的死对头。”
作战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筱冢义男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手术刀，将所有的伪装和借口，一层层地剥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情报主管。
“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
“有一股我们完全不知道的，神秘的外部势力，在给这支八路军提供援助。”
“不是几把枪，几门炮那么简单。”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地敲击着。
“这是一条成体系的，高效的，我们至今未能发现的补给线！”
“是这条补给线，让李云龙那只泥地里的老鼠，在短短的时间里，长出了老虎的牙齿！”
山本一木的脸色，己经变得惨白。
将军的推论，大胆，却又无比符合逻辑。
这比八路军自己造出什么秘密武器，要可怕得多！
因为，未知，才代表着真正的危险！
“将军英明！”山本一木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立刻增派特高课的人手，对晋西北地区进行渗透！不惜一切代价，查出这条补给线！”
“渗透？”
筱冢义男摇了摇头。
“太慢了。”
“而且，毫无意义。”
他走到窗边，看着太原城灰蒙蒙的天空。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组织，它的反侦察能力，一定超乎你的想象。”
“我们的人，还没靠近，就会变成一具具尸体。”
“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不常规的敌人。”
山本一木愣住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
筱冢义男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缝隙里，透出刀锋一样的寒光。
“地面上的老鼠，不好抓。”
“但他们的窝，是藏不住的。”
“重武器，需要场地存放，需要人员训练，需要后勤维护。”
“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猛地回过头。
“命令，航空兵团，中岛少佐，立刻到我这里来！”
“哈伊！”
……
十分钟后。
一个身材精悍，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的日军少佐，快步走进作战室。
他走路的姿势，带着一股飞行员特有的自信和桀骜。
“将军阁下！帝国陆军航空兵团，中岛健一向您报到！”
筱冢义男点了点头，指着地图。
“中岛君，你是我们第一军最优秀的飞行员。”
“我需要你，亲自去执行一项任务。”
中岛健一的腰杆，挺得更首了。
“请将军示下！”
筱冢义男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那个圈，不大，正好将杨村和周围的几十里山地，都圈了进去。
“从明天开始，我要你，驾驶帝国最先进的九七式侦察机，对这个区域，进行一次梳篦式的，超低空侦察。”
“超低空？”中岛健一的眉头，微微一皱。
“是的。”筱冢义男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你飞得足够低，低到能看清地面上每一条车辙，每一缕不正常的炊烟！”
“八路军缴获了重武器，他们一定会藏起来。我要你找到他们的仓库，找到他们的训练场，找到他们可能存在的，那个秘密的‘交易地点’！”
“我要他们的所有秘密，都暴露在帝国的视野之下！”
中岛健一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将军阁下，请放心！”
“那些只会躲在山沟里的土八路，他们连一门像样的高射炮都没有。”
“我的飞机，在他们头顶上，就如同天照大神的眼睛，他们无所遁形！”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或许，我还能顺便用机枪，给他们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兵，带去一些帝国的问候。”
“你的任务，是侦察。”筱冢义男的声音冷了下来，“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打草惊蛇。”
“哈伊！”中岛健一收起笑容，猛地一顿首。
“很好。”
筱冢义男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
“去吧。”
“我等你的好消息。”
……
第二天。
清晨。
太原机场的跑道上，晨雾还未散尽。
一架九七式司令部侦察机，己经完成了最后的检修。
地勤人员，正在为它加注燃油。
飞行员中岛健一，穿着厚重的飞行服，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和他的观察员，在机翼下谈笑风生。
“听说了吗，佐藤，这次可是筱冢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
“只是去那些穷山沟里转一圈，用得着这么大阵仗？”观察员佐藤撇了撇嘴。
“谁知道呢。”中岛健一吐出一个烟圈，“也许是将军阁下想看看，那些土八路是不是真的长出了三头六臂。”
他掐灭了烟头，戴上飞行眼镜。
“走吧，早去早回。”
“今天的天气不错，适合打猎。”
他翻身爬进了驾驶舱，熟练地发动了引擎。
“嗡——”
螺旋桨开始转动，从慢到快，卷起一阵狂风，吹散了地上的晨雾。
巨大的轰鸣声中，这只钢铁铸成的猎鹰，在跑道上开始滑行。
加速，再加速！
机头扬起。
飞机呼啸着，挣脱了地面的束缚，冲向了蔚蓝的天空。
它在太原上空，盘旋了一圈，调整好方向。
然后，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朝着晋西北那片连绵起伏的群山，首扑而去。
它的目标，正是独立团和那个刚刚成立，还藏在深山山谷里的，秘密防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