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黄土路上,扬起了一股烟尘。
三匹马,不紧不慢地朝着杨村跑来。
李云龙眯着眼,看清了马上的人。
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马鞍上挂着个水壶,风尘仆仆。
可那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
那双眼睛,隔着老远,都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疼。
是旅长。
他来了。
“敬礼!”
李云龙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村口,所有干部“唰”地一下,立正站好,动作整齐划一。
旅长骑着马,到了跟前。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看都没看那两排威武的迫击炮。
他只是把马缰绳扔给身后的警卫员,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李云龙满脸堆笑,刚要迎上去。
“行了。”
旅长摆了摆手,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把这套都给我收起来。”
“我不是来看你们耍猴戏的。”
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李云龙。
“我走走,你跟着。”
说完,他迈开步子,径首走进了村子。
李云龙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冲着赵刚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跟了上去。
村里的路,坑坑洼洼。
旅长走得很慢,像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
他路过村口的哨兵。
那两个哨兵,身板挺得笔首,手里抱着崭新的AK47。
旅长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那通体黝黑,造型奇特的步枪上停留了两秒。
那枪,他没见过。
不是三八大盖,不是中正式,也不是晋造的汤姆逊。
他什么也没问,继续往前走。
训练场上,杀声震天。
二营的战士们,光着膀子,正在练刺杀。
他们手里的步枪上,都装着三棱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战士们的吼声,带着一股子野兽般的悍勇。
他们的眼睛里,有光。
那不是饿着肚子训练能有的光。
一股浓郁的肉香,从伙房的方向,顺着风飘了过来。
是炖肉。
还加了大料和土豆。
旅长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他继续走,脚步不快,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李云龙的心尖上。
他走到村子角落的一个草棚前,停了下来。
草棚里,堆着几个巨大的,用帆布和伪装网盖着的物体。
盖得不严实。
一阵风吹过,掀开了帆布的一角。
一个巨大的,带着粗大花纹的黑色轮胎,暴露在空气中。
旁边,还能看到涂着绿漆的,沉重的钢铁底盘。
是卡车。
而且不止一辆。
旅长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李云龙的后背,己经湿了。
他感觉旅长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把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照得一清二楚。
旅长终于转过身,看着李云龙。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云龙。”
“到!”
“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嘛。”
旅长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拉家常。
“都吃上肉了?”
李云龙嘿嘿一笑,刚想吹两句。
可他一看到旅长那双眼睛,那吹牛的话,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比发火还让他害怕。
“托……托旅长的福。”李云龙的嗓子有点干,“战士们打了胜仗,总得……犒劳犒劳。”
“胜仗?”
旅长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
他抬起手,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擦拭武器的战士。
那个战士的面前,架着一挺造型狰狞的机枪。
那机枪的枪管,可以快速更换,射速快得像电锯。
“这个‘捷克式’……”
旅长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怎么没见过?”
冷汗,顺着李云龙的额角,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旅长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李云龙一眼,又看了看旁边脸色同样难看的赵刚。
他转过身,朝着团部窑洞的方向走去。
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轻不重。
“进去说吧。”
他走到窑洞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两人。
“我倒要听听。”
“你们独立团的‘发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