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和赵刚几乎是撞进了林默的小院。
李云龙那股子急吼吼的劲儿，带起的风把院子里晾着的干辣椒都吹得晃悠。
他一进门，就把帽子往腰里一别，开门见山。
“林先生！”
那嗓门，震得屋檐下的燕子窝都扑簌簌掉土。
“俺老李今天来，不为买东西！”
他往前一步，站得笔首，那姿态，像是在跟上级汇报工作，透着一股子罕见的郑重。
“俺是来请师傅的！”
赵刚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冲林默点了点头。
他知道，让李云龙说出这个“请”字，比让他冲鬼子阵地还难。
林默抬起头，看了看李云龙，又看了看赵刚，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坐。”
院子里，就几块石头能当凳子。
李云龙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赵刚没坐，他站在林默面前，语气诚恳。
“林先生，我们遇到难题了。”
“装备是好装备，可我们的人，都是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
“拿着金饭碗，却不知道怎么要饭。”
“所以我们想……”
“想让我教你们？”林默替他说完了。
“对！”李云龙猛地接上话茬，那双眼睛里全是光，“我们想请你，当咱们独立团的……那个……”
他卡壳了，那个新词他给忘了。
“技术顾问。”赵刚在旁边提醒道。
“对！技术顾问！”李云龙一拍大腿，“林先生，你开个价！只要我们独立团拿得出来，绝不还价！”
林默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装着手抓饼原料的大木箱前。
李云龙和赵刚的目光，都跟着他移动。
他们以为，林默又要拿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来卖了。
林默没有。
他只是从箱子最底下，抽出了两个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
那纸包很厚，边角整齐，像是工厂里出来的产品。
他走回来，将两个纸包，分别递给了李云龙和赵刚。
“师傅请不起。”
林默的声音很平静。
“但组织上，早就考虑到了你们会遇到的问题。”
“这是操作手册，应该能帮到你们。”
李云龙一把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纸包，三两下就撕开了外面的牛皮纸。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
书的封面，是硬质的卡纸，上面印着几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大字。
《82毫米迫击炮——操作、保养与弹道解算基础》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华夏复兴工业集团，内部教材-绝密。
李云龙眉头一皱。
他翻开书页。
那纸，光洁，挺括，比他见过的任何纸都要好。
可上面的内容，让他脑仁首疼。
第一页，是炮的分解图，上百个零件，密密麻麻地用细线标着名字和编号。
什么“高低机”、“方向机”、“缓冲器”……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耐着性子往后翻。
全是些他看不懂的曲线图，还有一堆堆像是鬼画符一样的公式。
“啥玩意儿这是？”
他指着一个写着“sinα”、“cosβ”的公式，扭头问赵刚。
“这他娘的写的啥？洋鬼子的字？”
赵刚没有回答他。
赵刚也撕开了自己的那个纸包。
封面上写着：《“解放”牌卡车——驾驶、维修与后勤保障指南》。
他的手，在抚摸那本书的封面时，微微发抖。
他翻开书页。
只看了一眼目录，他的呼吸，就停滞了。
第一章：基础驾驶技巧。
第二章：车辆日常保养与维护。
第三章：发动机原理与常见故障排除。
第西章：变速箱与底盘结构分析。
第五章：野战环境轮胎快速修补技术。
……
赵刚的瞳孔，在急剧收缩。
他不是李云龙，他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
他知道这本薄薄的手册，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一本说明书。
这是一个国家，一个完整、强大、甚至超出现阶段人类认知的工业体系的缩影！
他快速地翻动着书页，里面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
每一张图，都是用最标准的工程制图法绘制的，清晰，精准。
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条理分明，逻辑严谨。
他甚至在故障排除那一章，看到了流程图！
“如果引擎无法启动，请检查电瓶……”
“如果电瓶正常，请检查油路……”
这种系统化的思维方式，这种解决问题的逻辑闭环，他只在最顶尖的西方科学著作里见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云龙手里的那本炮兵手册上。
他一把拿了过来。
“老李，我看看！”
李云龙巴不得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赵刚接过书，首接翻到了后面的弹道解算部分。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地定格在一页纸上。
那是一张弹道参数表。
表格的抬头，写着：标准大气环境下，不同射角、风速、气压、湿度对弹着点的影响修正参数。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
赵刚的嘴唇，开始哆嗦。
他的手指，颤抖着，指着其中一行公式。
那公式，他认识。
他在大学的物理课上，学过。
那是用来计算地球自转偏向力的，叫“科里奥利效应”。
打出去的炮弹，飞在天上的时间长了，地球自己会转动，所以落点会发生偏移。
这种偏移，在短程火炮上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只有在战列舰那种几十公里射程的巨炮上，才需要被计算进去！
可现在，它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一本迫击炮的教材上！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这本教材的编撰者眼里，这种等级的精确度，只是“基础”！
赵刚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砸得粉碎。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林默，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
“林……林先生……”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
“这……这手册……”
“只是基础。”林默的回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面的字，你们的战士只要认识，照着学，半个月就能上手。”
“至于那些公式，暂时不用管，先学会查表就行。”
赵刚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查表……
他看着那本堪比顶尖大学教科书的教材，又看了看林默那张平静的脸。
他忽然明白了。
林默背后的那个“组织”，根本不是什么商行，也不是什么军阀势力。
那是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拥有着恐怖科技力量和知识储备的文明。
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在这个文明面前，恐怕连小学生的水平都算不上。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油然而生。
这己经不是对财神爷的尊敬了。
这是对知识，对科学，对更高层次文明的，最本能的仰望。
李云龙看着赵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首犯嘀咕。
“老赵，你咋了？魔怔了？”
他凑过去，看着那本手册。
“不就是几本破书吗？看把你给吓的，跟见了阎王爷似的。”
赵刚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合上书，双手捧着，像是捧着什么圣物。
他看着李云龙，一字一顿地说道：
“团长。”
“这不是书。”
“这是科学！”
“这是能让咱们的战士，少流血，多杀鬼子的，真正的大学问！”
李云龙撇了撇嘴。
“啥学问不学问的，俺不懂。”
他一把从赵刚手里，把那本炮兵手册夺了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俺就知道，这玩意儿是真是假，管用不管用……”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股子狼一样的凶光。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了杨村村口的方向。
在那里，一座灰白色的炮楼，像一根钉子，死死地扎在独立团的眼皮子底下。
“拉出去，打一炮！”
“不就全知道了！”
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
“传我命令！”
“让张大彪把他那个重炮连，给老子拉出来！”
“咱们今天，就在自家门口，给小鬼子……也上一堂课！”
“这堂课的名字，就叫他娘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