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风如刀割。
月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山谷里伸手不见五指。
张大彪趴在一块岩石后面,像一头潜伏的豹子,耳朵捕捉着风里每一丝异样的响动。
他身后,五十个精挑细选的汉子,散布在山坡上,与黑暗融为一体。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被踩碎的枯枝发出的轻微爆裂。
地图上标的点,就在这谷底。
可谷底空荡荡的,除了乱石,什么都没有。
“营长,会不会是搞错了?”一个叫王根生的战士,猫着腰凑过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张大彪没回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谷底。
“团长下的命令,错不了。”
他抬起手,做了个“搜索”的手势。
十几个战士,像幽灵一样滑下山坡,呈扇形散开,手里的AK步枪,保险己经打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山谷里,静得让人心慌。
突然,一个战士打了个手势。
找到了!
张大彪心里一紧,立刻带人摸了过去。
谷地中央,一片不起眼的灌木丛后面,十几个巨大的方形物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上面盖着厚厚的油布,还用枯枝败叶做了伪装。
若不是凑到跟前,根本发现不了。
“警戒!”张大彪低喝一声。
战士们立刻散开,枪口对准了西周的黑暗。
王根生拿着一把撬棍,走到一个木箱前,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
“嘎吱——”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箱盖,被撬开了一条缝。
一股浓烈、霸道的枪油味,瞬间冲了出来,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这味道,太熟悉了。
是新家伙的味道!
王根生扔掉撬棍,双手扒住箱盖,猛地掀开。
所有凑过来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光,恰好从云缝里钻了出来,洒在木箱里。
一门通体黝黑的炮管,静静地躺在干草垫上。
它比六十毫米迫击炮,粗了整整一大圈,炮身散发着冰冷的,致命的金属光泽。
炮管旁边,一枚枚胖乎乎的炮弹,像一窝刚出生的铁猪崽,码得整整齐齐。
那弹头,比战士们的拳头还大。
“俺的娘……”王根生伸出手,想去摸,又不敢。
那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这……这就是团长说的宝贝疙瘩?”
“愣着干什么!”
张大彪的吼声,像一记炸雷,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那是极度兴奋造成的。
“开!都给老子打开!”
“清点数量!”
战士们如梦初醒,嗷地叫了一声,扑向了剩下的木箱。
撬棍挥舞,箱盖翻飞。
“嘎吱——”“砰!”
一门又一门崭新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八十二毫米迫击炮,暴露在空气中。
十门!一门不少!
还有那堆积如山的炮弹,看得人眼晕。
一个战士抱起一枚炮弹,差点没站稳。
“营长!这家伙,一个顶咱们以前那炮弹仨!”
“这要是砸在鬼子炮楼上,不得给它捅个对穿?”
张大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他正想下令装运。
“营长!”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声音都在发颤。
“那边……那边林子里……”
他指着山谷深处的一片小树林,上气不接下气。
“有……有五个更大的铁王八!”
张大彪心里咯噔一下。
他一把抄起AK,带上十几个弟兄,朝着那片树林摸了过去。
树林里,黑漆漆的。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五个巨大的轮廓,被一张巨大的伪装网盖着。
“掀开它!”
几个战士冲上去,抓住网角,用力一扯。
哗啦——
伪装网,滑落在地。
五辆崭新的,通体绿色的大家伙,静静地蹲伏在黑暗中。
高大的车头,厚重的轮胎,宽阔的车斗。
那车头上,还有两个圆圆的,像是巨兽眼睛一样的大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轮胎的橡胶味和油漆味。
卡车!
是卡车!
“是洋车……真的是洋车……”
张大彪也懵了。
他绕着一辆卡车走了一圈,伸出手,在那冰冷的铁皮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梆!”
那声音,结实,沉闷。
是真的!
“谁!”张大彪猛地回头,声音都变了调,“谁他娘的会开这玩意儿?”
来之前,李云龙就为张大彪准备了几个会开车的。
此话一出,那几个战士立马激动的举手。
”我我我!“
”还有我!我也会!“
“营长……俺……俺以前在太原给阎老西的商行,开过两年美国车……”
张大彪随手指了一个人。
“上去!给老子点着它!”
刘全有手脚并用地爬上驾驶室。
他坐在驾驶位上,手在方向盘上摸了又摸,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在方向盘下面,找到了一串钥匙。
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咔……咔哒……”
车头,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
“轰——嗡嗡嗡——”
沉睡的钢铁巨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发动机,启动了!
两道雪亮的光柱,瞬间撕裂了黑暗,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地面,在轻微地震动。
那雄浑的引擎声,敲打在每个战士的心上!
“嗷——!”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压抑到极点的狂喜,瞬间爆发!
战士们冲了上去,围着那五辆卡车,又蹦又跳。
他们用手抚摸着冰冷的车身,拍打着巨大的轮胎,像是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婆娘。
“他娘的!有了这玩意儿,咱们独立团也能开车打仗了!”
“以后看谁还敢说咱们是土八路!”
张大彪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咧开大嘴,笑了。
他跳上车斗,冲着下面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都他娘的别傻乐了!”
“把炮和炮弹,全都给老子搬上来!”
“快!动作快!”
战士们一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两人一组,西人一队,抬着沉重的迫击炮和弹药箱,往车斗里运。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军装。
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子使不完的牛劲。
半个时辰后。
十门迫击炮,数百发炮弹,被稳稳地固定在了五辆卡车的车斗里。
战士们也全部登车。
“出发!”
张大彪坐在第一辆车的副驾驶上,大手一挥。
“轰——”
五辆卡车,同时发出一声轰鸣。
车队,像一条钢铁巨龙,在夜色中缓缓启动,碾过乱石,驶出了黑风口。
刘全有开着车,手还有些抖。
“营长,咱们……咱们就这么开回去?”
张大彪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山路,那双眼睛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光。
“对!”
“就这么开回去!”
“老子就是要让这晋西北的地界,都听听咱们独立团的动静!”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那几道雪亮的光柱,和车斗里那些沉默的,致命的铁疙瘩。
他仿佛己经看到,筱冢义男那些乌龟壳,在炮火下,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场面。
他娘的,这仗,有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