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推开院门时，林默正坐在小马扎上，擦着锅。
那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酱香味。
“林先生。”赵刚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遇到麻烦了。”赵刚也不绕圈子，首接把昨晚双凤山隘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没添油加醋，只讲事实。
讲炮弹砸在炮楼上，像挠痒痒。
讲战士们被机枪压得抬不起头。
讲李云龙回来后，那副要吃人的样子。
林默静静地听着，手里的动作没停。
等赵刚说完了，他才停下动作。
”赵政委来的正好。“
“我这里，来了些新东西。”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或许，能解决你们的麻烦。”
赵刚的眼睛，亮了一下。
“什么东西？”
“你一个人，决定不了。”林默看着他，“把李团长叫来吧。”
……
李云龙是跟着赵刚，一路小跑过来的。
他一进院子，那双冒着火的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了林默。
“林先生！我也不跟你废话！”
他开门见山，声音像是从胸膛里首接打出来的。
“我需要一个能砸开王八壳子的大家伙！你有没有？”
林默没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说出了一个词。
“八十二毫米迫击炮。”
李云龙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他整个人，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定在了原地。
空气，凝固了。
赵刚的呼吸，也停了半拍。
八十二毫米……
那比六十毫米，粗了整整一大圈！
李云龙的眼珠，缓缓转动，那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林默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他没有惊呼，没有狂喜。
他只是猛地一把抓住赵刚的胳膊，那力道，捏得赵刚的骨头生疼。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政委！回团部！”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背影，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独立团团部窑洞。
门被关得死死的。
屋里，只有李云龙，赵刚，还有被请来的林默。
李云龙将楚云飞送来的那几张炮楼图纸，“啪”一声，拍在桌上。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图纸上那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弹药室位置。
“老赵，你看这！”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猛兽。
“一点二米厚的水泥墙！咱们的六十炮，打上去就是个白点！那是给鬼子挠痒痒！”
“咱们的战士，只能拿命往上填！这是拿鸡蛋碰石头！我李云龙，不干这种亏本买卖！”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默。
“林先生，你那个八十二毫米的炮，打穿它，要几发？”
“一发。”林默的回答，简单干脆。
“好！”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
“我就要这个！”
他还没说完，林默又开口了。
“还有一样新东西。”
“武汉热干面。”
李云龙一愣。
“啥玩意儿？”
“附赠品，是一辆卡车。”
“卡……卡车？”
这次，连赵刚都惊呆了。
李云龙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炮，卡车……
炮，卡车……
这两个词，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地碰撞，然后炸开了一片绚烂的火花！
“机动性！”
赵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激动地抓住李云龙的另一条胳膊。
“老李！是机动性！”
“有了卡车，咱们的重炮就能跑起来！咱们可以集中所有炮火，半个小时之内，敲掉双凤山的炮楼！”
“等鬼子的援兵还在路上喘气，咱们的炮，己经拉到下一个目标，白家庄了！”
“这不叫打仗！”赵刚的脸涨得通红，“这是在给鬼子拔牙！开着车，挨个给他拔！”
李云龙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地图。
那张原本让他窒息的，布满红圈的网，此刻在他的眼里，变成了一盘摆好了的菜。
一盘等着他去享用的大餐。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赵刚。
那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政委。”
“咱们团，现在所有的家底，还剩多少？”
赵刚深吸一口气，报出了一个数字。
那是他们打下万家镇，缴获的全部大洋和金条。
是独立团的命根子。
李云龙听完，没有任何犹豫。
他看着林默，那眼神，像一个赌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
“林先生。”
“菜单，我也不看了。”
“八十二毫米的炮，给我来十门！”
“那个什么面，给我来五碗！”
“钱，够不够？”
林默看着他，又看了看赵刚。
赵刚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默也点了点头。
“够。”
李云龙的拳头，猛地攥紧。
成了！
“去！”他冲着赵刚一挥手，“把咱们的家底，都给林先生搬来！”
“砸锅卖铁，也得干！”
半个时辰后。
一个沉重的木箱，被抬进了林默的小院。
箱子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洋，在月光下闪着的光。
林默只是扫了一眼，便盖上了箱盖。
“这次的货，有点大。”
他拿出一张新的地图，摊在地上。
那是一张比独立团的地图，要精细得多的军用地图。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一个偏僻的山谷，画了一个圈。
“黑风口。”
“三天后的半夜子时。”
他抬起头，看着李云龙。
“人少了，你们可拉不走。”
李云龙捡起地图，仔细地看了看那个位置。
那是一个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的绝地。
易守难攻。
他咧开嘴，笑了。
“林先生，你放心。”
“我李云龙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别想在晋西北这块地界上混了。”
深夜。
独立团团部，灯火通明。
李云龙站在地图前，背着手，像一尊雕像。
张大彪被紧急叫了过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团长，您找我？”
李云-龙转过身，那双眼睛在油灯下，亮得吓人。
“大彪。”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从全团，给老子挑五十个弟兄。要最能打的，嘴巴最严的，身手最利索的！”
“另外，把全团所有摸过洋车方向盘的，不管是开过小汽车，还是开过拖拉机的，都给老子叫上！”
张大彪一头雾水，但还是大声应道：“是！”
“带上武器，带足弹药。”
李云龙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
“再带上铁锹和绳子。”
“咱们这次，不是去打仗。”
他把那张标着黑风口的地图，塞进张大彪的怀里。
“是去拉宝贝。”
他拍了拍张大彪的肩膀，那力道，让张大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响。
“记住，天亮之前，必须把东西给老子囫囵个儿地拉回来！”
“路上要是出了任何岔子，你小子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张大彪看着手里的地图，又看了看李云龙那张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脸。
他不知道要去拉什么宝贝，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但他知道，这事儿，比天还大。
“是！”
他猛地一个立正，转身冲进了夜色里。
很快，独立团的营地里，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支神秘的队伍，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
他们像一群幽灵，朝着黑风口的方向，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