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气氛,因为侦察兵带来的消息,瞬间从压抑转为了一种诡异的亢奋。
李云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非但没有半点恐惧,反而亮起了狼一样的光。
“来得好!”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子弹壳叮当作响。
“来得正是时候!”
他看着赵刚和林默,咧开大嘴,笑得像个捡了元宝的财主。
“老子正愁这新成立的炮兵营和机枪营没地方开张呢!这不,鬼子自己把脑袋送上门来了!”
赵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老李,你别冲动!鬼子这次来势汹汹,八百多鬼子,还有伪军,摆明了是要跟咱们决战!这可能是个圈套!”
“圈套?”
李云龙的笑声更大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老赵,你看看我!再看看咱们的兵!”
他一挥手,指向门外那些扛着AK的战士。
“咱们现在是鸟枪换炮了!手里攥着的是铁王八!还怕他个土鳖不成?”
“以前咱们穷,打仗得算计着来,得绕着鬼子走。现在,老子就要跟他面对面,硬碰硬!”
他那股子蛮不讲理的匪气,又上来了。
“老子就是要让筱冢义男看看,他那套乌龟壳战术,在老子的铁锯面前,顶不顶用!”
他猛地转过身,冲着门口的张大彪吼道:
“大彪!”
“到!”
“传我命令!全团,除了看家的,都给老子拉出去!”
“集合地点,野狼峪!”
“咱们今天,就给河源来的这帮小鬼子,上一道硬菜!”
野狼峪。
这是一条两山夹一沟的狭长谷地,是通往杨村的必经之路。
李云龙趴在山梁上,举着缴获来的蔡司望远镜,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旱烟。
风,从山谷里刮过,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他的脚边,趴着机枪营的营长王喜奎。
王喜奎的身旁,一挺崭新的MG42,黑洞洞的枪口,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俯瞰着谷底那条弯曲的土路。
“喜子,”李云龙放下望远镜,用手肘捅了捅王喜奎,“待会儿听我命令。”
“别他娘的给老子省子弹!那玩意儿,林先生管够!”
“你小子就给老子照死了打!让鬼子也尝尝,被铁锯割肉是个什么滋味!”
王喜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里全是兴奋。
“团长,您就瞧好吧!”
在山梁的反斜面,独立团新成立的炮兵营,正紧张地忙碌着。
十二门60毫米迫击炮,擦得油光锃亮,炮口斜指着天空。
炮兵营长柱子,正拿着个小本子,一遍遍地计算着射击诸元。
李云龙溜达到他跟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算个球!打仗是靠脑子,不是靠算盘!”
他指着对面的山头。
“看见没?鬼子的重机枪,肯定会架在那儿!还有他们的掷弹筒,就喜欢躲在石头后面放冷炮!”
“你们的任务,就是给老子把这些苍蝇都敲掉!”
“一炮一个!打不准,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柱子猛地挺首了腰杆。
山谷的另一头。
日军河源大队的少佐大队长,河源宪一,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用马鞭指点着前方的野狼峪。
他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你看,这就是支那军喜欢躲藏的地方。”他对身边的副官说道。
“懦弱,胆怯,只会像老鼠一样打冷枪。”
“命令部队,标准战斗队形,前进!”
“把这些躲在洞里的老鼠,给我一只一只地赶出来,然后用刺刀,捅穿他们的喉咙!”
“哈伊!”
随着一声令下。
八百多名日军,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迈着整齐的步伐,大摇大摆地开进了野狼峪。
他们队形严密,掷弹筒小组和机枪小组护卫在两翼,像一把锋利的尖刀,首插山谷腹地。
他们根本没想过,这山谷里等待他们的,不是一群老鼠。
而是一场钢铁的风暴。
李云龙透过望远镜,看着那面晃眼的太阳旗,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看清河源宪一那张傲慢的脸。
他缓缓放下望远... ...镜,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开火!”
命令,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下一秒。
没有预想中“哒哒哒”的机枪声。
“撕——拉——!”
一阵让人牙酸的,像是无数块帆布被同时撕裂的恐怖咆哮,炸响了!
不止一声。
是十几声!
十几挺MG42,从山谷两侧的高地上,同时发出了怒吼!
那不是枪声。
那是死神的电锯!
一瞬间,无数道红色的曳光弹,像一张巨大的,烧红的铁网,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罩向了谷底的日军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日军小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就像被扔进绞肉机里的一块块烂肉,瞬间就被打成了漫天飞舞的血雾和碎块。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秒钟之内,就蒸发了。
“敌袭!隐蔽!”
一个日军曹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抵抗。
可他的声音,被那恐怖的撕裂声,彻底淹没。
“重机枪!压制他们!快!”
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被几个日军手忙脚乱地架了起来。
“嗒嗒嗒……”
那沉闷的点射声,在MG42的咆哮面前,就像小孩子的哭闹一样,微不足道。
它刚刚打出不到一个弹板。
“咻——”
一声尖锐的呼啸,从天而降。
轰!
一发60毫米高爆弹,精准地落在了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旁边。
巨大的气浪,将那挺几百斤重的机枪,连同几个鬼子兵,一起掀上了天。
在空中,就炸成了一堆燃烧的零件。
“掷弹筒!还击!”
几个躲在岩石后面的鬼子掷弹筒手,刚刚探出头。
“咻!咻!咻!”
又是几发迫击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们砸了过去。
轰!轰!轰!
岩石被炸得粉碎,鬼子连人带掷弹筒,都被埋在了乱石堆里。
河源宪一彻底被打蒙了。
他胯下的战马,早己受惊,人立而起,将他掀翻在地。
他趴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武器?
这是什么火力?
这不是八路军!
这绝对不是他认知中,那个连子弹都要数着用的土八路!
他的部队,他引以为傲的河源大队,在对方的火网面前,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进攻队形,瞬间崩溃。
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西处乱窜,然后被那道道死亡的电锯,一片片地割倒。
意志,在绝对的,碾压性的火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撤退!”
河源宪一从地上爬起来,连头盔都顾不上捡,发疯似的尖叫。
“撤退!撤退!”
不到二十分钟。
战斗,就结束了。
山谷里,留下了三百多具日军的尸体,和一地的残肢断臂。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
“他娘的!想跑?”
李云龙在山梁上看得真切,他一把扔掉望远镜,抄起一支AK。
“吹号!全团给老子冲下去!活捉河源那小子!”
“呜——呜——”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了整个野狼峪。
独立团的战士们,像下山的猛虎,从两侧的山坡上冲了下来。
可他们冲到谷底的时候,却发现,鬼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甚至没有溃散,在几个军官的收拢下,一边交替掩护,一边飞快地向着来路的方向撤退。
那速度,根本不像是一支刚刚被打残的部队。
李云龙追到谷口,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远处,鬼子狼狈的背影,正一点点地,缩回远处那座灰色的炮楼里。
张大彪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满脸的兴奋。
“团长!咱们赢了!他娘的,打得太过瘾了!这铁锯子,比什么都好使!”
李云龙没有笑。
他的脸色,很沉。
他朝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
“过瘾个屁!”
他指着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炮楼,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咱们是打赢了,可没把他们打死。”
“你看,小鬼子学精了,一看不对劲,立马就跑,根本不跟你纠缠。”
“只要那些乌龟壳还在,他们今天跑了,明天就能再来!”
“这打掉的,只是他们伸出来的一根爪子。”
“那王八,还好好地缩在壳里呢!”
“这,才是最他娘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