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盯着桌上那个精致的楠木盒子，没说话。
那股子楠木特有的幽香，混着酒菜的热气，钻进他的鼻子。
可他闻到的，却是一股子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楚云飞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他伸出手，轻轻打开了盒盖。
“咔哒。”
一声轻响。
盒子里，铺着一层猩红色的天鹅绒。
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把手枪。
通体乌黑，线条流畅，枪身的烤蓝在灯光下，反射着一层深邃的光。
那不是一支枪。
那是一件艺术品。
“勃朗宁M1911。”
楚云飞的声音，带着一丝欣赏。
“美国货，十一点西三毫米口径。云飞兄征战沙场，身边没件趁手的家伙防身怎么行。”
他将木盒推到李云龙面前。
“宝剑赠英雄，望云龙兄笑纳。”
李云龙的目光，落在那把枪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他娘的，好东西！
这玩意儿，他只在画报上见过。
一枪就能把鬼子开个大窟窿，近距离拼刺刀，一枪托下去，能把脑浆子都砸出来。
他也不客气，伸手就拿了起来。
那枪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钢铁触感，顺着手心就往心里钻。
他熟练地拉了一下套筒，卸下弹匣。
“哗啦！”
清脆的机件撞击声，悦耳动听。
弹匣里，黄澄澄的子弹压得满满当当。
“好枪！”
李云龙由衷地赞了一句。
他把枪插进腰里，那尺寸，正合适。
他抬起头，看着楚云飞，咧嘴一笑。
“楚兄，你这么客气，搞得我老李倒不好意思了。”
他反手“呛啷”一声，将腰间那把缴获来的日军佐官刀解了下来。
刀鞘是鲨鱼皮的，刀柄缠着金线，刀镡是黄铜的。
这是坂田信哲的佩刀。
是他李云龙这辈子，干掉的第一个鬼子大官的家伙。
他把刀连着刀鞘，双手捧着，递到楚云飞面前。
“礼尚往来！”
李云龙的声音，难得地正经了一回。
“这玩意儿，是坂田那老鬼子的。现在，它归你了！”
“楚兄，咱们这就算，英雄惜英雄了！”
楚云飞的眼神，亮了。
他郑重地接过那把刀，手腕一抖，长刀出鞘半尺。
“嗡——”
刀身发出一声轻鸣，一道寒光在大厅里一闪而过。
刀刃上，还隐约能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痕。
“好刀！”
楚云飞赞道，“好重的杀气！”
他将刀缓缓归鞘。
“那云飞，就却之不恭了。”
他收下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转向了杵在李云龙身后的张大彪。
转向了张大彪背后那把黑乎乎的AK-47。
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云龙兄，你我一见如故，互赠佩刀佩枪，也算是一段佳话。”
他端起酒杯，遥遥一敬。
“只是楚某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他看着李云龙，眼神里带着一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探究。
“不知云龙兄的这种新式步枪，可否让楚某，也开开眼？”
来了！
李云龙心里骂了一句。
这老狐狸，喂不饱的狼！
送枪送刀，就是为了堵老子的嘴，好问他想问的东西！
他脸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大腿。
“嗨！你看我这记性！”
他指着张大彪背后的枪，脸上带着一股子痛心疾首的表情。
“楚兄，不瞒你说，这事儿，说起来都是一包泪啊！”
他端起酒坛，又灌了一大口，那样子，像是心里有天大的委屈。
“这枪，不是我们造的，也不是从鬼子手里缴的。”
“是海外的爱国华侨，看我们这些当兵的在跟鬼子死磕，心里过意不去，凑钱从国外搞来，偷偷运回来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眶都有些发红。
“楚兄你想想，那些侨胞，在海外挣点钱多不容易！可他们心里，还惦记着咱们这个国家，惦记着我们这些打鬼子的兵！”
“每一杆枪，每一发子弹，那都是侨胞们的心血！是他们的血汗钱啊！”
“我李云龙拿到这批枪的时候，手都在抖！我跟我的兵说，谁要是敢弄丢一发子弹，老子就枪毙了他！”
“这打出去的，不是子弹，是咱们海外同胞的爱国心啊！”
一番话说完，李云龙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灌了一大口酒。
大厅里，一片寂静。
楚云飞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变化。
他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他轻声说道，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海外侨胞，心系祖国，实在是令人感佩。”
他看着李云龙，那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神，却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
李云龙这张嘴，虚虚实实，比他358团门口的工事还难啃。
靠嘴，是问不出真相了。
楚云飞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了一股子豪气。
“云龙兄，言语总归是虚的。”
“我观你的卫队，个个龙精虎猛，眼神里都透着杀气，定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三十个挺拔的身影。
“光喝酒吃肉，没甚趣味。”
“不如，我们去靶场，切磋一下枪法如何？”
“也让楚某见识见识，云龙兄的兵，配上这海外侨胞援助的利器，究竟是何等的威风！”
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这不是一个请求。
这是一个挑战。
一个用枪法和实力说话的，无法拒绝的挑战。
李云龙看着他，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他娘的，这小子，是想看老子的家底啊！
想看这AK到底有多厉害！
他李云龙，怕过谁来？
“哈哈哈！”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一阵乱响。
他放声大笑，那笑声，比刚才的酒意，还要豪迈。
“好！”
“楚兄快人快语，我喜欢！”
他一挥手，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又回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你楚云飞的兵枪法准，还是我老李的兵，枪法更胜一筹！”